东海硝烟暂歇,荷兰船队的转向南下,并未让朱雄英有丝毫松懈。他深知,那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西方殖民的触角既已探至东方,未来的碰撞将不可避免。因此,他推动内部革新、积蓄国力的决心愈发坚定。而“格致创新”之火,在经过燧发枪初成、海战检验后,已呈燎原之势,开始深刻影响帝国经济的方方面面。
工部将作监,如今已成为整个大明最具活力的衙门。燧发枪的“标准化”生产模式获得初步成功,不仅证明了其理念的可行性,更极大地刺激了其他领域的效仿与探索。
在朱雄英的示意和工部尚书李翼的全力推动下,一场围绕“标准化”与“分工协作”的工艺革命,悄然在官营匠作体系中蔓延。
织造领域的变化最为直观。此前改良的脚踏纺纱机和织机,开始被拆解成数十个关键部件,由不同的工匠小组专门负责生产。纺锤、踏板、梭子、绦框……每一个部件都有了明确的尺寸和工艺标准。负责纺锤的小组,日夜钻研如何让锭子转得更快更稳;负责踏板的工匠,则琢磨着如何用更省力的连杆传递力量。
起初,习惯了独立完成整机的老织机匠人怨声载道,觉得失去了“匠心”。但当第一批由标准化零件组装起来的新织机投入使用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这些织机不仅装配效率极高,维修更换零件也异常方便,更关键的是,其性能稳定性远超手工打造的个体!生产效率再次得到提升,成本则进一步下降。
受到鼓舞,李翼顺势在南京、苏州、杭州等织造重镇,设立了官督的“标准件工坊”,专门为各地的官营织造局提供标准化的织机零件。这不仅统一了技术标准,更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初级的“产业链”。民间一些嗅觉敏锐的大作坊,也开始尝试购买这些标准件来自行组装或维修织机,一股技术扩散的潜流正在形成。
农具的革新同样没有停下。标准化铸造的犁铧、锄头、镰刀,虽然样式统一少了些“个性”,但其硬度、耐用度和价格,都对旧式农具形成了碾压式的优势。户部与工部联合,开始尝试在几个重要的产粮区,推广这些新式农具,并以“贷具”的方式提供给贫苦农户,待秋收后以粮食偿还。此举若能成功,对农业生产的促进将是巨大的。
甚至在一些大型工程器械,如水利翻车、漕运船只的维修部件上,也开始尝试引入标准化的概念。虽然阻力更大,进程更慢,但方向已然明确。
这一切的变化,最终都体现在了实实在在的经济数据上。户部尚书茹太素在一次向朱标和朱雄英汇报财政情况时,难掩兴奋地指出:由于新式织机推广,官营织造局的布匹产量和利润均有显着提升;由于漕运效率提高(部分得益于标准化船只部件的快速更换维修)和贪腐得到遏制,漕运损耗及成本有所下降;而将作监通过出售部分标准件和提供技术服务,竟然也开始有了些许“盈利”,虽然数额不大,但意义非凡!
“殿下,‘格致创新’之策,真乃点石成金之手!”茹太素由衷赞叹,“假以时日,其利必惠及天下,充盈国库!”
朱雄英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他看向李翼,问道:“李尚书,将作监如今人才济济,除了完成既定任务,可能分出些精力,钻研些……更基础之物?”
“更基础之物?”李翼有些不解。
“譬如,这炼铁炼钢之法。”朱雄英道,“如今之铁,虽经改良,然其质、其量,仍难满足未来大军、巨舰之需。能否探索效率更高、成本更低之新法?还有这机械动力,如今多赖人力、水力、畜力,能否……效仿古人‘木牛流马’之遐思,探寻不倚赖人畜之风力、乃至……热能之力?”
他提出了探索更高效冶金技术和原始蒸汽动力的构想!这无疑是更加超前,甚至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李翼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艰难道:“殿下……此等事物,闻所未闻,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孤知道。”朱雄英摆摆手,“非是要立时成功。只是希望将作监能拨出少量人手,给予些许资源,允许他们去尝试,去失败。即便百次尝试仅有一次灵光乍现,其价值亦不可估量!此乃播撒种子,或许十年、二十年后,方能开花结果。”
他这是在为真正的工业革命,埋下最深远的伏笔。
李翼肃然起敬,深深一揖:“殿下高瞻远瞩,臣……明白了!臣定当安排得力人手,成立‘格物探究组’,专司此类长远、基础之探索,无论成败,皆记录在案,积累经验!”
“好!”朱雄英满意地点点头。
处理完工政事宜,朱雄英又将目光投向了人才培育。他深知,任何变革,最终都需要人来执行和推动。现有的科举取士,虽能选拔精通儒学的官员,但对于精通实务、尤其是工、算、格物之学的人才,却难以有效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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