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君的强烈要求下,阮安住在了屋内的侧卧中。槿风也捎来了“衣橱中的衣物,是国师为梦君提前准备的”的消息。
不多时,二人收拾完自己的物品,便由槿风领着,在郁离院的周围转了转。
走在竹林间的青石板路上,梦君望着槿风的背影。阳光透过竹叶,在他的衣服上留下点点斑驳。
不知为何,梦君在某一瞬,好像看到了槿风身上散发的金色柔光。但再次眨眼,那光晕又消失不见。
恍惚间,那背影似是与梦中的身影重叠,一股无由的悲哀与渴望齐齐涌上梦君心头。
耳边传来阵阵耳鸣,穿过那尖锐的轰鸣声,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槿风……”
前方那人似是震了一下,随后,他转过身,低头询问,“梦君公子,唤我何事?”
梦君回过神来,慌乱道:“我看这天色,也快到午时了。不知槿风可否带我们去用午膳?”
许是被槿风诚挚的目光注视,梦君没有缘由的生出些许忐忑。
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啊?一点也不君子……这下不知道槿风会如何看他。
出乎意料的,槿风并没有在乎梦君的语气,反而微微笑道:“梦君想在哪儿用午膳?”
“那便在院中吧!”
未经思考蹦出的话语再一次让梦君悔恨万分。
可恶,为何见到槿风,心就会乱得不像话?
“好。我去为你拿来。”说着,槿风就消失在梦君面前。
他飞快地掠过竹林,在林间掀起一阵疾风,引得竹叶沙沙作响。但不论他跑得再快,也无法藏匿内心的澎湃。
那在夜间描摹过无数次的容颜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曾让他无比恐惧的悸动却让他如此留恋。
那个深藏在心底的念头此刻在他的心脏中肆意生长,它叫嚣着一句话:
“梦君,是他的。”
……
“安安。我们回去吧?”梦君看着瞬间消失的槿风,过了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好。”
一路上,看着梦君注视着槿风的样子,阮安心中杂念万分。
羡慕、嫉妒、怨恨,一一涌上他的心头。
这时,阮安无比痛恨曾让自己引以为傲的感知力。
阮安望着梦君的侧脸,看着他因不自主的加快脚步给自己留下的背影,他又想起了数年前的场景。
那时的自己,饥寒交迫,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从正午到傍晚,从傍晚到午夜,无数人从他身边走过,却未曾有一人为他而停留。
一开始的时候,他心想,若是有人能救他一命,他会护他一世周全。
恍惚间,他听到了过路人发出的厌恶的“啧啧”声。
后来啊,他又想,许是自己的承诺不够真切,才没有被上苍听见。
于是,他心想,若是有人能救他一命,他便会满足他一生中最大的三个愿望。
雪,慢慢落下。孩子们发出快乐的欢呼,大人们诉说着“瑞雪兆丰年”的喜悦。
但是,依然没有人愿为他停留。
最后,愤怒侵蚀了他的理智,鲜血从他的眼角流出,他的灵魂发出如同诅咒般的、仇恨的哀嚎。
他说,若是有人路过救了他,他定要那人穷尽一生,孤苦万分。
后来,他遇见了公子。
公子如同一颗璀璨的明星,照亮了他漆黑的内心,让他感到人间的温暖。
即使公子的身子一直不好,生活贫苦万分,时不时还会遭到一些男男女女的打骂,他却仍与自己分享微凉的包子与饭菜……
寒冬过去,初春来临。他离开了公子。除了公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公子也淡忘了曾经的那段经历。
但阮安不会忘记那温暖的怀抱,柔情的目光,以及那些半硬不软的包子,那些没有任何味道的饭菜……
因此,从那个盛夏之后,世人皆知,悦宾阁那个很会弹琴的小孩,多了一个护他护得很紧的、在外凶神恶煞的小屁孩……
阮安再次抬头,看着梦君的发丝随风摆动,像是想明白了许多事。
爱,一直都是守护。
就像你曾护着我,熬过了那个寒冬,我愿用我的一切,爱你所爱,想你所想,陪你度过你渴望拥有的漫长岁月。
“安安……我们回去吧?”
他听到他的声音。
“好。”
他听到自己的回应。
……
待梦君与阮安二人回到屋内,就见槿风已摆放好了两副碗筷与各种吃食。
梦君走到石凳边,摄衣坐下。却见阮安与槿风二人如僵硬的护法,立在自己两边。
梦君淡淡道:“阮安,要我请你吗?”
“这……”阮安微微一抖,瞟了一眼槿风,灰溜溜地走到梦君旁边坐下。
梦君转过身,笑着朝槿风说道:“槿风,你与我们一同用餐吧。”
槿风不语,只是一味地低头。
“哎……我以为我们成了朋友。若不是,你便离开吧。”梦君垂下头,长叹一声。
“是!”槿风猛地抬起头,不自觉地向梦君移动半步,“是朋友!”
“可是,朋友都是一起吃饭的!”
听罢,槿风又从食盒中拿出一副备用碗筷,学着阮安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到梦君身边。
“好啦,吃吧!”
像是知道若自己没有动作,二人也不会动筷。因此,梦君率先夹了一筷子春笋吃了起来。
阮安见梦君动筷,便偷偷将筷子伸向那一大碗鱼肉,夹了一大筷子,窸窸窣窣吃起了饭。
随后,槿风也用起了午膳。
看着二人吃饭的样子,梦君嘴角一弯,垂下眼帘。
余光中,槿风看到梦君如若春风的微笑,他的心脏又一次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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