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苗疆的雾霭时,乾珘便被寨民轻叩竹楼的声响唤醒。昨夜禁地的黑雾虽已散尽,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混着山间晨露与香樟的清苦,凝成独特的气息。来请他的是两名身着靛蓝麻布短打的寨丁,袖口绣着细小的银线蛊纹,腰间悬着青铜短刀,刀柄缠着暗红色的藤绳 —— 那是月苗寨护卫特有的装束,藤绳需用禁地旁的血藤浸泡朱砂水晾晒七七四十九日,据说能驱避低阶蛊虫。
“乾珘公子,石长老请您去长老竹楼议事。” 左侧寨丁双手微拱,语气恭敬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戒备,目光不自觉地扫过乾珘腰间的白玉佩,那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寨中常见的银饰格格不入。乾珘揉了揉眉心,昨夜跟踪黑影时动用的内力尚未完全平复,丹田处仍有一丝沉滞。他慢步走下竹楼,脚下的竹梯因年岁久远,每踩一步都发出 “吱呀” 的轻响,梯面被历代寨民的脚掌磨得光滑,泛着浅褐色的包浆。
寨中的清晨已渐有生机。远处的晒谷场旁,几位头戴银冠的苗族老妪正蹲在石臼旁舂米,木槌撞击石臼的 “咚咚” 声规律而沉闷;身着百褶裙的姑娘们提着竹篮,去往后山采摘晨露未干的草药,银镯碰撞的 “叮当” 声随着脚步散开;祭坛方向飘来一缕淡淡的酥油香,那是守坛的巫祝在点燃晨祭的油灯,青烟袅袅,缠绕着祭坛顶端的青铜图腾柱 —— 柱上刻着首尾相接的蛊蛇,蛇眼镶嵌着暗红色的玛瑙,在晨光下像极了活物的眼睛。
乾珘跟着寨丁穿过错落的竹楼,沿途的寨民见了他,皆停下手中的活计,眼神里混杂着好奇、敬畏与疏离。有几个孩童躲在竹楼的立柱后,探出小脑袋偷偷看他,手里攥着用彩绳编的小蛊虫玩偶,见他望过来,又 “嗖” 地缩回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走至寨子中央的大榕树下时,乾珘瞥见树旁立着一块青石碑,碑面刻满了扭曲的古苗文,碑脚缠着几束干枯的艾草,碑前还摆着两个盛着糯米的粗陶碗 —— 这是苗疆部族祭祀树神的痕迹,据说此树已护佑月苗寨百年,曾在山洪暴发时以粗壮的根系挡住泥石流。
长老竹楼比寻常寨民的竹楼高出两层,底层用四根一人合抱的楠木柱支撑,柱身刻着繁复的祖灵纹样,柱脚埋在掺了朱砂与糯米的泥土里,以防虫蚁侵蚀。竹楼的外壁挂着几串风干的蛊虫甲壳,颜色从墨黑到赤红不等,那是历代长老驯服过的高阶蛊虫遗骸,既是荣耀的象征,也能震慑邪祟。走上竹制的回廊时,乾珘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混合着陈年木料的气息,廊边的竹筐里晾晒着几片巨大的叶片,叶脉呈金色,边缘泛着浅红 —— 他认出那是 “金曦草” 的叶片,昨夜在禁地旁见过类似的植物,只是这几片叶片更显苍老,显然已晾晒许久。
寨丁在竹楼门口停下,抬手轻敲竹门:“长老,乾珘公子到了。” 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乾珘推门而入,竹楼内的光线略显昏暗,只有屋顶的透气窗透进几缕晨光,照亮了悬浮在空中的微尘。首位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石长老,他身着一件深褐色的麻布长袍,袍角绣着暗纹的祖灵图案,领口与袖口用银线缝缀着细小的蛊铃,一动便发出 “叮铃” 的轻响。他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木簪绾起,木簪顶端雕着一只展翅的蛊蝶,那是月苗寨长老的信物;左手握着一根拐杖,杖身是百年老竹制成,上面刻满了古苗文,杖头镶嵌着一块墨绿色的玉石,玉石中间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过。
石长老两侧分别坐着四位长者:左侧第一位是掌管农耕祭祀的木婆婆,她头戴银质的头饰,上面挂着十几片小巧的银叶,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手里攥着一串用兽骨串成的念珠,每颗骨珠上都刻着不同的蛊纹;第二位是负责训练勇士的岩峰首领,他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穿着黑色的皮甲,腰间悬着一把苗刀,刀鞘上镶嵌着几颗野猪獠牙,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硬汉。右侧两位则是寨中的巫祝,身着白色的巫袍,袍角绣着日月星辰的图案,手里捧着陶制的蛊罐,罐口用红布封着,红布上用朱砂画着驱邪的符纹。
竹楼中央摆着一张圆形的竹桌,桌上放着几个粗陶碗,碗里盛着浅褐色的茶汤,茶汤表面漂浮着几片绿色的草药叶 —— 那是苗疆特有的 “醒神茶”,用后山的野茶与薄荷混合煮制而成,能提神醒脑。竹桌旁的竹椅上还空着一个位置,显然是为乾珘准备的。石长老抬眼看向乾珘,他的眼睛浑浊却锐利,像是能看透人心,目光扫过乾珘的玄色锦袍,又落在他腰间的白玉佩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乾珘公子,昨夜之事,多谢出手相助。虽则圣女自有应对之法,但公子援手之情,月苗寨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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