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才与老农的血泪控诉，如同在梁山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余波数日未平。聚义厅内那夜的沉默与沉重，逐渐转化为各营士卒私下更为热烈，也更为深入的探讨。“鱼水之情”不再是一个空洞的词汇，开始与那些具体的、悲惨的面孔联系起来。然而，陈霄深知，感性的触动若不转化为刚性的制度，终将随时间流逝而淡化，甚至可能因某些害群之马的行径而前功尽弃。
思想教育需软硬兼施，方能见功。
这一日，山寨头领再聚聚义厅，气氛与前两次讲武堂又自不同。少了些许躁动与悲愤，多了几分肃穆与审视。众人皆知，朱贵统领今日有要事宣布。
陈霄立于台上，目光如炬，扫过台下诸人。林冲、杨志等面露期待；鲁智深、刘唐等则带着几分好奇；吴用羽扇轻摇，眼神深邃；李三等旧部头目则或多或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诸位兄弟，”陈霄声音清朗，开门见山，“前番讲武堂，我等明晰了‘为何而战’，知晓了‘军民鱼水’。然，空有志向与认知，若无铁律约束，终是镜花水月。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与流寇何异？今日，便是我梁山立规树纪，真正脱胎换骨之时！”
他话语一顿，提高声调：“即日起，正式成立‘梁山军纪督察队’！专司稽查军纪，整肃山寨风气！战时，监察临阵脱逃、不听号令、滥杀无辜、私藏缴获；平日，监察欺压百姓、骚扰乡里、酗酒滋事、以下犯上！凡我梁山所属，无论头领士卒，皆在督察之列！”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哗然。虽然早有《临时约法三章》，但成立专门的、权力如此之大的督察队，还是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陈霄不理会下方的骚动，继续宣布：“经公推及考量，现任命‘铁面孔目’裴宣，为督察队统领！副总教头武松，为督察队副统领！”
裴宣应声出列，他面容古板，不苟言笑，天生一副执法如山的威严相，躬身领命：“裴宣领命！必秉公执法，不徇私情！”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武松也随之站出，他虽不如裴宣那般严肃，但眼神冷冽，身形挺拔，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凛然之气，抱拳道：“武松遵令！”言简意赅，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两人一搭配，一个铁面无私，一个冷峻刚直，顿时让所有人意识到，这督察队绝非虚设。
陈霄看着他们，沉声叮嘱，声音传遍整个聚义厅：“裴宣兄弟，武松兄弟，督察队之权柄，关乎梁山存续与清誉。望你二人牢记：法不容情，无论涉及何人，职位高低，资历深浅，但有违犯军规者，一律依律惩处，绝不姑息！若有疑难，可直接报我定夺！”
“谨遵统领令！”裴宣与武松齐声应道。
任命仪式简洁而有力，但台下众人的反应却是各异。
林冲、杨志等受过体制之苦，深知法度重要的，微微颔首，面露赞同。鲁智深摸了摸光头，嘀咕道：“有裴宣这铁面佬和武二兄弟看着，往后洒家喝酒也得寻个僻静处了。”话虽如此，却并无多少抵触。
阮氏三兄弟等水军头领互相看了看，神色倒也坦然，他们自有水军的规矩，平日多在船上，倒也不惧。
然而，以李三为首的一部分原梁山旧部头目，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他们习惯了王伦时期松散甚至可以说混乱的管理，山头林立，各有地盘，私下里做些小动作，克扣些钱粮，或是与山下商户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乃是常事。如今这督察队权力如此之大，竟连日常与百姓交往、山寨风气都要管，岂不是要将他们手脚捆住？
“哼，说得冠冕堂皇。”李三压低声音对身旁一个心腹头目道，“什么法不容情？还不是想方设法收权，整治我们这些老人？裴宣一个后来者，武松更是新入伙不久，凭什么管到我们头上？自己人搞自己人，倒是一把好手！”
那心腹头目也愤愤不平：“就是！平日里弟兄们辛苦，弄点外快贴补一下怎么了？与山下商户往来，那也是为了山寨采买便利！如今倒好，全成了罪过！这日子往后还怎么过？”
类似的私下抱怨，在旧部头目的小圈子里悄然流传。一种无形的抵触情绪开始蔓延。他们不敢公然反对陈霄的决策，但心中的不满与不安，却如同暗流涌动。
散会后，裴宣与武松即刻走马上任。裴宣负责拟定更详细的军纪条例细则，并着手从各营挑选正直敢言、背景清白的士卒充入督察队。武松则带着几名亲信，开始巡视各营寨、关隘，熟悉情况，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让一些平日散漫惯了的士卒心头直发毛。
陈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急于干预。他知道，变革必然伴随阵痛，旧有的积弊不会轻易退让。裴宣和武松，正是他选来斩破这些积弊的利剑。他也清楚，李三等人的抱怨，绝非空穴来风，他们之中，必定有人手脚不干净。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标记李三及其密切往来头目的忠诚度变化，重点关注其名下钱粮往来及与山下接触的异常情况。”
【叮，已标记目标。忠诚度监测中……李三忠诚度下降至‘谨慎观望’，关联头目忠诚度出现不同程度波动。】
【开启日常行为记录分析，发现目标人物名下钱粮账目存在三处不明差额，与南山酒店外三家商户往来频率异常。持续监控中……】
系统的反馈证实了他的猜测。陈霄眼神微冷。他给了这些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但若有人执意要往刀口上撞，那也休怪他借这颗人头，来祭这督察之剑的锋芒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督察队的成立，如同在梁山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裴宣与武松这两把新磨的利剑已然出鞘，寒光闪闪。而暗处的对手，也在蠢蠢欲动。
一场纪律与旧习、秩序与散漫的碰撞，已不可避免。只是不知，那第一个撞上刀口的，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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