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绾扶着谢明昭走下马车时,手腕上的布条又渗出血来。她没在意,只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两人脚步都不稳,一个靠着力气撑,一个靠着意志撑。车轮停在京都城门前的石道上,远处宫门轮廓清晰,守城兵卒站在两侧,却没有上前查验。
人群是从街角慢慢聚起来的。
起初只是几个百姓站在路边张望,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巷口涌出。他们不说话,也不靠近,只是安静地往城门前走。有人手里拿着东西,有的是木牌,有的是竹简,还有的捧着一束干花。
一位老妇人走到最前面。她头发全白,背也驼了,双手高高举起一块粗糙的木板。上面用黑墨写着四个字——“护国皇后”。字迹歪斜,像是用尽全力才刻上去的。她跪了下来,额头触地,动作缓慢却坚定。
身后数十人跟着跪下。
有人展开竹简,朗声念道:“冷宫烬火燃不灭,一冠承愿照山河。废后不废心,孤凤再临朝……”声音一开始有些颤抖,念到后面越来越稳,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低声诵读。
慕清绾站住了。
她没想到会这样。她以为回京只是回到战场,回到权谋的漩涡里。她准备好了面对质疑,准备好了应对朝臣的冷眼,甚至准备好再次被钉在冷宫的墙上。可眼前这些人,不是官员,不是将领,是百姓。他们不知道什么阴谋,不懂什么权术,但他们认得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枚凤冠碎片藏在袖中,此刻正微微发烫。不是因为危险,不是因为蛊毒,而是因为它在回应什么。
她转头看向谢明昭。
他也看着人群,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仍有些急促。但他没有躲,也没有下令驱散。他只是静静站着,像在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你看,”她开口,声音很轻,只有他能听见,“民心就是最好的图腾。”
谢明昭侧过脸看她。阳光落在他眼角,映出一点微光。他反握住她的手,掌心有汗,也有血痕。
“那便把这凤冠,”他说,“化作他们心中的光。”
话音落下,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孩童从母亲怀里挣脱,跑上前撒了一把花瓣。老人合十低语,声音混在风里听不清。书生们收起竹简,齐齐躬身。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喧闹,但那种敬重,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慕清绾松开了支撑他的手。
谢明昭也没有再靠她。他挺直了背,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但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她并肩而行,两人的手始终牵着。
穿过城门洞时,光线忽然明亮。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上,连成一片。百姓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像是一道无声的护卫。
城门内街道宽阔,两侧屋檐低矮。风吹过旗幡,发出轻微的响动。一家药铺门口坐着个抓药的老者,看见他们走过,放下算盘,拄着拐杖站起来,深深一拜。
慕清绾感觉袖中的凤冠碎片更热了些。
它不再是冰冷的残片,也不再是只能破妄溯源的武器。它开始有了温度,有了重量。那些百姓的声音、目光、动作,一点点渗进它的裂纹里,像是在修补什么。
她想起昆仑山腹的鼎心,想起自己将碎片按回去的那一瞬。那时她只想烧毁棋局,现在她明白了,真正的火种不在鼎里,而在人心里。
谢长安出生那天,她在产房听见外面传来钟声。那是百姓自发敲响的太平钟,说是庆贺新皇子降生。当时她觉得荒唐,乱世未平,何来太平?可今天她懂了,太平不是没有战乱,而是有人愿意相信希望还在。
队伍继续前行。
前方是皇城入口,金瓦红墙已在视线之中。守门禁军列队肃立,无人阻拦。他们只是低头,目送二人通过。
慕清绾的脚步没有停。
她知道接下来要去太庙,要面对先帝灵位,要立下新的誓言。但她现在不想想那些。她只想记住这一刻——她和谢明昭牵着手,走在阳光下,身后是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不是审视,不是怀疑,是信任。
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女孩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攥着一张纸。她跑到近前,仰着头,把纸举过头顶。纸上画着一顶凤冠,线条稚嫩,却画得很认真。
慕清绾接过那张纸。
小女孩没说话,退回人群,被母亲拉着手带走了。她回头看了好几次,直到看不见为止。
谢明昭看了那幅画一眼,嘴角动了动。
“他们已经认了。”他说。
“不是认我。”她摇头,“是认这个位置该有的样子。”
“那你就是那个样子。”
她没回答。
两人继续向前。地面由青石转为汉白玉,宫门越来越近。寒风卷起衣角,吹动发丝。凤冠碎片在袖中轻轻震动,像是在呼应某种频率。
百姓的呼声终于响起。
不是一声,是一片。从城门口蔓延开来,像潮水推着船走。有人喊“护国娘娘千岁”,有人喊“陛下安康”,更多人只是拍手,只是流泪,只是跪拜。
慕清绾抬起手,轻轻抚过袖口。
布条下的伤口还在渗血。血滴下来,落在那张孩子画的凤冠图上。墨线被晕开一点,像一朵小小的红花。
她把纸折好,放进怀里。
谢明昭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们迈过最后一道门槛,正式进入皇城区域。太庙方向钟声隐隐传来,一下,又一下。
远处宫墙高耸,飞檐翘角刺向天空。
一只鸟从殿顶飞起,掠过金瓦,消失在云层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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