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浸透骨髓的冷。
不是北境寒风的凛冽,而是死囚营铁栅栏上,那种带着铁锈和绝望气息的阴冷。
李铮蜷在发霉的草堆里,身上单薄的囚衣早已被污渍和凝固的血块染得看不清原本颜色。
脚腕上沉重的铁镣,像两条冰凉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提醒着他此刻的身份——大夏边军,朔风营,死囚。
他原本是朔风营中一名普普通通的边军小校,虽无大志,却也恪尽职守。只因不肯配合上司克扣士卒那点微薄的口粮,顶撞了几句,便被安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弥天大罪,打入这人间炼狱。
记忆里最后看到的,是上司那张充满讥讽和残忍的肥脸,以及周围同袍敢怒不敢言的眼神。
“通敌?我连蛮族长几只眼都没见过……”李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股腥咸的铁锈味,不知是空气中的,还是他自己嘴里的。
死囚营,不养闲人。
或者说,不白白养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消耗品。是战场上最先被投掷出去的石头,用来消耗敌人的箭矢和体力。他们被编为“冲阵营”,美其名曰“戴罪立功”,实则就是送死。
在这里,法律和秩序失效,唯一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狱卒的皮鞭,老囚犯的欺凌,像每日的寒风一样寻常。
李铮能活到现在,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他灵魂深处一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坚韧。或者说,是融合了这具身体原主残存的本能,以及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一名格斗教官的冷静和技巧。
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腹中饥饿如火灼烧,身上的旧伤在阴冷环境下隐隐作痛。他知道,如果再没有转机,下一次上战场,就是他的死期。
“哐当!”
沉重的牢门被粗暴地推开,刺眼的光线混合着风雪灌了进来,让所有死囚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一名身披黑色铁甲,面色冷硬的校尉站在门口,眼神扫过牢房内的众人,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牲畜。他身后是两排手持强弓劲弩的军士,箭簇在微光下闪着寒芒。
“都起来!蛮子崽子们又来了!将军有令,冲阵营,上前!”
校尉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像一块砸在冰面上的石头。
牢房里顿时一阵骚动。有人绝望地呻吟,有人麻木地起身,也有人眼中闪过野兽般的凶光,那是被逼到绝境后,对鲜血和生命的最后渴望。
李铮沉默地站起,活动了一下被镣铐磨破的手腕。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他知道,机会,或许只存在于生死一线之间。
“排好队!领了武器,跟紧旗号!谁敢后退一步,督战队的弩箭可不认人!”校尉厉声喝道,随即示意狱卒打开囚犯们的脚镣——只在战场上暂时打开。
冰冷的铁器离开脚踝,带来一丝短暂的轻松,随即又被更沉重的死亡预感取代。
李铮跟着人流,踉跄着走出牢房。外面天色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压垮这片血腥的土地。风雪扑打在脸上,带着塞外特有的粗粝。
他被塞了一柄卷了刃的破旧腰刀,刀身上甚至还有暗红色的血痂。这就是他全部的家伙。
前方,黑压压的军队已经列阵。衣甲鲜明的边军主力居中,两翼是骑兵,旌旗招展,杀气森然。
而他们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死囚,则被驱赶到阵型的最前方,像一道丑陋的肉盾。
李铮抬起头,望向对面。
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正在缓缓蠕动,然后逐渐变成汹涌的潮水。蛮族的骑兵!他们穿着皮袄,戴着毡帽,挥舞着弯刀,发出如同狼嚎般的呼啸声,大地在他们的铁蹄下微微颤抖。
那股剽悍、野蛮的气势,如同实质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不少死囚双腿发软,脸色惨白。
李铮握紧了手中的破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意。两世的记忆和求生欲在此刻交织。
“稳住!弓弩手准备!”后方传来军官声嘶力竭的命令。
但这话不是对死囚们说的。
蛮族骑兵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他们脸上狰狞的油彩和嗜血的眼神。
“冲阵营!前进!违令者,斩!”
督战队冰冷的呵斥在身后响起,伴随着弓弦拉紧的“嘎吱”声。
没有退路。
后退,立刻死在自己人的箭下。
前进,或许还能在敌人的刀下搏一线生机。
“妈的!横竖都是死!跟蛮子拼了!”一个满脸虬髯的壮硕死囚狂吼一声,挥舞着一根粗大的木棍,率先冲了出去。
如同堤坝决口,绝望的死囚们被这股情绪带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乱糟糟地向前涌去。
李混在人群中,他没有盲目前冲,而是刻意控制着速度,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前方。他矮下身子,利用前面囚犯的身体作为掩护,寻找着第一个目标。
骑兵对步兵,尤其是对这群毫无阵型可言的死囚,几乎是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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