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却不依不饶：“怎么无关？屿深，我知道你当初娶她只是为了应付你妈，免得她整天把你当残疾人一样操心。现在目的达到了，你还要继续忍受这个聒噪的女人多久？”她说着，竟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离婚了，而且我一点也不介意你现在……这样。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比起她，我才是更适合你的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开口，顾屿深却握紧了我的手。他再次打字，电子音依旧冰冷，眼神却锐利如刀：
【她不是忍受，是享受。我爱她的声音，爱她的一切。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更难堪。】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屿深，又嫉恨地瞪了我一眼，最终狼狈地转身走了。
门关上，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他……他说“爱”？
顾屿深转过身，面对着我，眼神温柔下来。他拿出便签本，这一次，他写得很慢，一笔一划，极其郑重。
【刚才的话，不是权宜之计。林念，我习惯了寂静，直到你的声音像阳光一样照进来。谢谢你没有因为我的沉默而离开，谢谢你用你的念念有词，填满了我黑白的世界。我爱你。】
我看着纸条，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是喜悦，是感动。
他轻轻擦去我的眼泪，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张开了嘴。
气流摩擦过他的声带，发出一种极其嘶哑、破碎、几乎不像人声的、模糊不清的音节。
但我听懂了。
他在叫我的名字。
“念……念……”
我猛地捂住嘴，眼泪决堤。他发不出清晰的声音，额角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沁出细汗，但他看着我，一遍又一遍，执着地尝试着，试图用那残破不堪的声带，呼唤我。
巨大的狂喜和心酸淹没了我。我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我在！顾屿深，我在！”
是因为爱吗？爱让他产生了想要重新发声的渴望，想要亲口叫出我的名字。
那天之后，顾屿深开始尝试发声训练。过程很艰难，很痛苦，他时常因为挫败而暴躁摔东西，但每次我握住他的手，他都能慢慢平静下来，重新开始。
我们的感情在共同努力中愈发深厚。我以为，老天爷终于开始眷顾我们了。
直到那天，我提前结束活动回家，想给他一个惊喜。推开书房门，却发现他并不在。书桌上，摊开放着一本厚厚的皮质笔记本，那是我从未见过的。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
扉页上写着一行字：失声日记。
我的心猛地一跳。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他失声后不久。
【……子谦，对不起。如果我能预见那辆刹车失灵的货车……如果那天我没有让你开我的车……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声音？我不配再拥有它。这是我该受的惩罚。】
我一页页翻下去，里面写满了他漫长的痛苦、自责、挣扎和绝望。直到……我的出现。
【家里来了一个吵得要死的女人。她说她叫林念。真是人如其名。】
【她的话怎么那么多？但她吃饭的样子……有点像仓鼠，有点可爱。】
【今天她夸我做的饭好吃了。居然有点高兴。】
【她教我手语。笨手笨脚。但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她抱了我。身体很软，很暖。我好像……有点沉迷了。我不该这样，我不配得到幸福。】
【子谦，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这算不算一种背叛？】
日记里的爱意和挣扎如此赤裸裸，让我泪流满面。我继续往后翻，手指却在一页突然停住。
那是最近的日期。
【苏晴今天来找我，她说漏了嘴。当年那辆货车的刹车失灵，并非意外。她说是子谦……子谦他在我之前的车子上动了手脚，他想制造意外除掉我，因为他嫉妒我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金话筒主持机会，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开走车的人是他自己，报应在了他自己身上。她当年离开我，也是因为知道真相后害怕被牵连？我不确定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一直恨子谦当年阻挠她接近我。但……如果这是真的？那这长达数年的自我惩罚，我承受的这一切，算什么？子谦的死，又算什么？！我必须查清楚！】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手里的日记本仿佛有千斤重。
车祸不是意外？是程子谦想害顾屿深，结果自作自受？
那顾屿深这些年的痛苦和沉默，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苏晴的话能信吗？她明显因爱生恨。
顾屿深要去查？他怎么查？他会去哪里查？会不会有危险？
无数个问题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大脑。我听到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顾屿深回来了！
我慌忙合上日记本，把它放回原处，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我该怎么面对他？我该不该告诉他我看到了日记？
门开了，顾屿深走进来，手里提着我们常去的那家甜品店的袋子，是我最爱吃的提拉米苏。他看到我，似乎有些惊讶我提前回来，随即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甚至尝试着发出一点气音，像是在和我打招呼。
那笑容一如既往地让我心动，此刻却让我心碎。他看起来平静温和，仿佛日记里那个被真相冲击得几乎崩溃的人不是他。
他走过来，把甜品递给我，然后习惯性地拿出便签本，想要写些什么。
我一把抓住他写字的手，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顾屿深，”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你今天……去哪儿了？”
他写字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钟，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抽回了手。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纸条上写下答案。
他只是那样看着我，沉默着，比我们相识以来的任何时刻都要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我们两人之间，那无声的、汹涌的、令人窒息的对峙在蔓延。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看到了日记？
还是……他隐瞒了更深的、我无法想象的秘密？
那份甜品袋，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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