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纬心中稍安,不敢久留,又叮嘱了嬷嬷几句关于燕窝火候的话,便匆匆返回顾允住处。整个过程不过片刻,但他后背已是一片冷汗。此举赌上了身家性命,成败在此一举!
回到顾允房中,燕窝尚未炖好。顾允依旧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仿佛一切如常。荀纬侍立一旁,心中七上八下,每一秒都如同煎熬。他不断祈祷王伯能顺利出府,能将蜡丸送到苏掌柜手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燕窝终于送来。荀纬服侍顾允用下,见他神色平静,并无异样,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他刚收拾完碗盏,准备告退时,顾允却忽然睁开眼,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叶先生,府里的路……晚上不好走,有些角落,灯暗,要小心。”
荀纬浑身一僵,抬头看向顾允。顾允的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与……一丝淡淡的怜悯?他知道了?他在警告我?
“谢……谢公子提醒,晚辈记下了。”荀纬声音干涩,躬身退出。
回到厢房,荀纬坐立难安。顾允的话,如同最后的警钟。张府已非久留之地!顾闲的怀疑恐怕已升至顶点,随时可能发难!必须尽快离开!
然而,如何离开?擅自出府,等同不打自招。必须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就在他苦思脱身之计时,窗外天色渐暗,夜幕降临。突然,府中西南角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隐隐有火光闪动!
“走水了!库房走水了!”有人惊呼!
走水?荀纬心中一凛!是意外?还是……他猛地想起顾允那句“有些角落,灯暗”,以及那声引开顾闲、救他一命的脆响!难道……是顾允?他在帮自己制造混乱?
来不及细想,府中已乱作一团。仆役们提着水桶奔走呼号,救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脱身良机!
荀纬不再犹豫,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衣服,将剩余的重要物品贴身藏好,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院中混乱,无人留意他。他借着夜色和混乱的掩护,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向府邸侧门方向潜行。
一路上,他避开救火的人群,专走阴影处。眼看侧门在望,只要混出府去,便有生机!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侧门时,黑暗中突然闪出两条黑影,堵住了去路!为首一人,正是那阴魂不散的钱管家!他脸上带着狞笑,手中提着一根哨棒!
“叶安!哦不,或许该叫你荀安?荀文辅?”钱管家阴恻恻地道,“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想去哪儿啊?老爷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暴露了!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荀纬心中一片冰凉,知道已无退路!他握紧了袖中短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走不了,那便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侧门方向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火光一闪,数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见人便砍,逢人便杀!
“有刺客!保护老爷!”钱管家等人猝不及防,顿时大乱!
是敌是友?荀纬来不及分辨,趁乱一个翻滚,躲过劈来的刀锋,同时手中短剑出鞘,顺势划开一名挡路护卫的小腿,夺路便向侧门外狂奔!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钱管家气急败坏地吼道。
身后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惨叫声响成一片。荀纬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到极致,冲出了张府侧门,一头扎进外面漆黑如墨的巷道中!
他不敢停留,拼命奔跑,身后的厮杀声渐渐远去。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带着血腥味。他不知道那些蒙面人是谁,是青女派来救他的?还是“暗羽”的清理者?亦或是另一股想杀他灭口的势力?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魔窟!将情报送出去!
他在迷宫般的巷子里亡命奔逃,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如同火烧,双腿如同灌铅,才靠着一堵冰冷的墙壁,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暂时……安全了?
他抬起头,望向张府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映红了柴桑的夜空。一场大火,一场刺杀,彻底搅乱了这潭深水。
而他,这个小小的药童“叶安”,带着足以改变战局的惊天秘密,如同惊弓之鸟,隐匿在这座危城的阴影之下。前路茫茫,危机四伏。但情报既已送出,希望之火,便未熄灭。
探索之路,以最惨烈的方式,取得了阶段性突破。而成长,便是于这血与火的逃亡中,淬炼出更坚韧的求生意志。接下来的柴桑,必将因他手中的秘密,掀起更大的波澜。赤壁的战鼓,已隐隐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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