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
柳集镇的雨,下下停停,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土腥气和霉味。几天过去,林曼丽(秀芹)的伤口在崔老七的精心调理下,终于开始结痂,虽然动作稍大仍会牵扯着疼,但至少高烧退了,力气也恢复了些许。她不再只是枯坐后堂,开始帮着料理一些简单的药铺事务,比如分装药粉、晾晒草药,刻意将自己融入这小镇的日常节奏中,一双耳朵却时刻竖着,捕捉着任何与“北边山里”相关的只言片语。
崔老七依旧坐在他那张小凳上,仿佛生了根,慢吞吞地捣药,或是给偶尔上门的穷苦乡邻看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眼神浑浊,与寻常乡下郎中无异。只有偶尔与林曼丽目光交汇时,那浑浊深处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石根生则里外忙碌,洒扫庭除,切药称重,眼神机警地留意着街面上的动静。
王铁山那日遇险后,消停了两天,但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这天傍晚,他再次溜达到“济生堂”,借口打酒,实则带来了新的消息。他穿着件无袖的汗褂,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胳膊,上面的擦伤已经结痂,他浑不在意地用手搓着。
“老崔,秀芹妹子,”王铁山压低了嗓门,古铜色的脸上带着几分神秘,“我琢磨了几天,那条险路,或许能走。”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蘸了点茶水,在破旧的木桌上画着歪扭的线条,“从镇子西北边的乱坟岗子后面穿过去,有条野猪踩出来的小道,能绕过鬼子的第一道卡子。再往里,得攀一段老鹰崖,崖底下是条深涧,过了涧,就算进了老林子,鬼子那些明卡应该就看不到了。”
他说得轻巧,但“乱坟岗”、“野猪道”、“老鹰崖”、“深涧”这些字眼,无一不预示着路途的艰险。崔老七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曼丽尚未痊愈的肩背。
林曼丽却目光坚定,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僵硬的肩膀,低声道:“铁山大哥,这条路,你走过全程吗?”
王铁山摇摇头,坦诚道:“那老林子深处,我也没进去过。早年听我爹说,里面邪乎,有瘴气,还有狼群。不过,总比硬闯鬼子的枪口强。”他拍了拍胸脯,“我带路,只要秀芹妹子你撑得住,咱就能试试!”
就在这时,前堂传来石根生略带提高的招呼声:“这位大姐,您抓什么药?” 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意味。
后堂的三人立刻噤声。林曼丽迅速拿起一把草药,低头佯装挑选,崔老七继续捣药,王铁山则抓起桌上的粗瓷碗,仰头灌了口凉水,发出响亮的吞咽声。
门帘被掀开,石根生引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正是林曼丽和崔老七之前在街上留意过的、住在“悦来居”的那三个外地女人之一,爆破手何彩珠。她今天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蓝布褂子,头发挽在脑后,脸上刻意抹了点锅底灰,看起来像个寻常的农家媳妇,但挺直的腰板和沉稳的步伐,还是透着一股不同于普通村妇的利落。
何彩珠的目光快速扫过后堂,在王铁山健硕的身躯上略微停留,然后落在林曼丽身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和拘谨,开口道:“崔郎中在吗?俺……俺男人上山砍柴摔了腿,肿得老高,想抓点活血化瘀的草药。”她的口音带着点硬学来的本地土腔,但不够地道。
崔老七抬起浑浊的老眼,慢悠悠地问:“摔哪儿了?肿得厉害不?有没有见骨头?”
何彩珠愣了一下,显然没准备这么细,含糊道:“就……就脚脖子,肿得跟发面馍似的,骨头……应该没断吧,疼得厉害。”
崔老七“哦”了一声,起身走到药柜前,一边慢腾腾地拉开抽屉,一边似随意地问道:“这位娘子看着面生,不是镇上人吧?”
何彩珠脸上挤出一丝愁苦:“俺是北边李家庄的,逃难过来的,投亲不成,男人又伤了,这可咋办啊……”她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林曼丽,似乎想从这个“同病相怜”的陌生女人脸上看出点什么。
林曼丽始终低着头,专注地挑拣手里的草药,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但何彩珠那审视的一瞥,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绝不是普通的农妇。
崔老七包好几味草药,递给何彩珠,嘱咐了用法,收了几个铜子。何彩珠道了谢,又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听说北边山里还不太平,有瘟疫,俺们想往南边去,都不知道路通不通……”
崔老七含糊地应和着:“是啊,不太平,不太平,还是少往外跑的好。”
何彩珠没得到更多信息,只好拿着药走了。她一离开,后堂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探路的。”王铁山啐了一口,“这娘们眼神里有功夫,绝不是善茬儿。”
林曼丽放下草药,眼神锐利:“她们也盯上北边了。而且,很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军统的人出现,意味着竞争和不可预测的风险。她们是会和日军硬碰硬,还是会像秦书婉计划的那样,利用共产党这边去“碰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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