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婉在御膳房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的小厨房像是被无形结界隔绝，除了按时送来的、总有些这样那样问题的食材，连个帮忙洗菜烧火的人都没有。周公公笑眯眯地说人手紧张，请苏掌膳“多担待”。
张大力更是没事就晃悠过来，阴阳怪气地指点江山。
“苏掌膳这刀工还得练练啊，御前伺候，讲究的是精益求精。”
“火候老了，陛下吃惯了精细东西，可受不住这般粗犷。”
苏婉只当是苍蝇嗡嗡，全神贯注地对付手里的食材。靠着系统赋予的基本功和鉴别术，她硬是把那些被克扣的次级品化腐朽为神奇。
皇帝那边，每日点的菜都不重样，但要求却一次比一次刁钻。
“今日朕想吃一道‘看似素净，入口却回味无穷’的菜。”
“听闻江南有道名菜‘蟹粉狮子头’，要蟹粉鲜而不腥，狮子头嫩而不散，汤清见底。”
“前朝有道失传的‘雪霞羹’，朕想尝尝是何滋味。”
这哪是点菜，分明是考题！
苏婉白天应付皇帝的“随堂测验”，晚上就在系统里疯狂查阅菜谱，结合现有食材琢磨复原。那张24小时的“神之舌”体验卡她一直没舍得用，准备留着应对真正的危机。
几天下来，能量进度条艰难地爬到了3%。皇帝对她的菜，评价始终是“尚可”、“不错”，偶尔会多吃几口，但再没有出现过像第一次吃辣子鸡丁和酸菜鱼那样强烈的情绪波动。
苏婉有点愁。这皇帝的口味，怎么跟股市一样难以捉摸？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小厨房里仅有的几样蔬菜发呆，思考晚上做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快！快请太医！”
“陛下午膳后便觉不适，龙体欠安！”
“封锁御膳房！所有经手膳食之人，一律拘押待查！”
苏婉心里咯噔一声。出事了！
她的小厨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两名带刀侍卫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苏掌膳，请跟我们走一趟。”
苏婉被带到了御膳房前院。院子里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周公公、张大力等管事厨役全在，个个面如土色。
李德全站在台阶上，脸色铁青，尖细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查！给咱家彻查！陛下今日午膳所用之物，经手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太医署的人已经在检查剩余的食材和餐具。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苏婉跪在人群中，心念旋转。皇帝午膳不适？她今天送去的是一道清淡的“开水白菜”和一道“鸡蓉金丝笋”，都是考验功夫的精细菜，绝不可能出问题。除非……
她猛地想起，张大力今天看她的眼神，似乎格外阴沉。
很快，检查有了结果。
“李总管，”一个太医捧着个小银碟过来，上面放着一点残留的酱料，“在陛下用过的蒸鱼豉油碟中，验出了微量‘番泻叶’的汁液。”
番泻叶，药性寒凉，有泻下之功，用量稍过便会引起腹部剧痛、腹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今天负责制作蒸鱼和调制豉油的张大力身上！
张大力浑身一颤，猛地磕头：“冤枉！李总管明鉴！奴才在御膳房当差二十年，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人陷害！”
他说着，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苏婉。
周公公也赶紧帮腔：“是啊李总管，张师傅是老人了，断不会如此。倒是……”他顿了顿，意有所指，“近日御膳房进了新人，这规矩和心思，难免有所疏漏……”
矛头直指苏婉！
李德全锐利的目光扫过苏婉，又看向张大力，沉吟不语。
苏婉知道，不能再沉默了。她抬起头，声音清晰镇定：“李总管，奴婢今日所做‘开水白菜’与‘鸡蓉金丝笋’，所用食材清单、制作过程，皆有记录可查。且这两道菜，均无需用到蒸鱼豉油。”
她先撇清了自己的嫌疑。
然后，她话锋一转：“奴婢入御膳房时日尚短，但也知番泻叶虽不常见，太医院却必有库存。此物汁液混入豉油，颜色深褐，不易察觉，但气味微辛，仔细辨别应能发现。敢问张师傅，调制豉油时，可曾察觉异常？”
张大力梗着脖子：“没有！咱家调制时一切正常！定是后来被人动了手脚！”
“后来？”苏婉抓住这个词，“从张师傅调好豉油，到送至陛下膳桌，中间经手几人？存放在何处？可有专人看守？”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张大力额头冒汗，周公公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御膳房流程繁杂，中间环节众多，真要细查起来，他们自己也未必干净。
李德全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听出了苏婉话中的深意。他冷哼一声：“都给咱家仔细盘查！今日经手陛下膳食的所有人，分开审问！还有太医院，查查近日谁取用过番泻叶！”
审问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各种狗咬狗，牵扯出不少御膳房内部的龃龉和黑幕。
最终，一个小太监扛不住压力，招认是受张大力指使，将番泻叶汁液混入了备用的豉油壶中。
而张大力，原本是想等苏婉下次做需要豉油的菜时陷害她，没想到皇帝今日突然想吃蒸鱼，阴差阳错，竟让他自己准备的“毒料”端到了御前。
真相大白！
张大力面如死灰，被侍卫拖了下去，等待他的将是严惩。周公公也因为御下不严、管理不善，被罚了半年俸禄，脸色灰败。
苏婉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她的小厨房。
经此一事，御膳房里那些明里暗里的刁难和审视，瞬间少了大半。众人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敬畏。
这新来的苏掌膳，不仅厨艺了得，心思竟也如此缜密！轻易就化解了一场杀身之祸！
当晚，苏婉特意做了一道安神养胃的“莲子百合小米粥”，配上几样清爽小菜，让人送了过去。
她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吃，但这态度必须到位。
夜深人静，苏婉点开系统界面。能量进度条竟然跳到了5%！
是因为她化解了危机？还是那碗粥起了作用？
她看着那缓慢增长的数字，轻轻吐了口气。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想安安稳稳地做顿饭，似乎也是一种奢望。
回家的路，果然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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