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夜色,将小院染上一层浅金。许轻舟布下的那道禁制光幕,如同水波般流转,不仅封住了破碎的门户,也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喧嚣。然而,身为本地修士,尤其在此刻心神高度戒备之下,许轻舟的灵觉对周遭天地气机的变化异常敏锐。
他立在窗边,看似在闭目调息,温养昨夜消耗颇巨的心神与灵力,实则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笼罩着这座位于浮影山脚僻静处的小院,更向着更远处的山脚延伸。
“嗯?”
许轻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嘈杂。
比往日清晨热闹了太多倍的人声、马蹄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如同无数溪流汇聚,隐隐从山脚的方向传来。其中更夹杂着不少或粗粝、或沉凝、或刻意收敛却难掩锋芒的气息——那是修士的气息!而且数量在不断增加!
浮影山虽非无名荒山,山下小镇也算通衢之地,但如此突兀地、短时间内汇聚如此多的修士和凡人,绝对不正常!
许轻舟缓缓睁开眼,眸光清冽,透过禁制光幕,投向远处山脚的方向。那里,人声鼎沸的源头,似乎正是通往浮影山深处那条古道的起始点。
“浮影山…古道…”许轻舟心中默念,无数念头电闪而过。
浮影山在他本地修士眼中,素来有些特别。山势不算奇峻,灵气也不算顶浓郁,但山中多古洞幽壑,常有年代久远的修士遗迹或前人洞府被发现,偶尔也能寻到些上了年份的灵草异兽。因此,平日里也常有散修或小门派弟子进山碰碰运气。但像眼前这般,仿佛赶集似的、鱼龙混杂的大规模聚集,实属罕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作为本地成长起来的剑修,许轻舟对这片山水有着外人难以企及的熟悉和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此地是他安身立命、磨砺剑道的根基所在。任何可能打破此地平衡、引来灾祸的变故,都会第一时间触动他敏锐的神经。更何况,此刻他身后还护着一个身负惊天秘密、虚弱不堪的云漪,以及她那枚潜藏着恐怖隐患的祖器玉佩!
他的神念更加细致地扫过山脚下那片喧嚣之地。
人群中,有风尘仆仆、眼神警惕的江湖客,有穿着制式劲装、纪律稍显松散的小宗门弟子,有气息驳杂、目光闪烁的散修,甚至还有几辆装饰华丽、明显来自远方大城贵族的马车。吆喝声、争执声、低声密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浑浊的声浪。
引起许轻舟额外注意的,是几处气息格外沉凝的角落:
几个穿着灰色麻身衣、背负行囊、沉默寡言的身影,他们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拙气息,仿佛刚从尘封的岁月中走出。
一队人数不多、但个个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修士,他们袖口绣着一枚不起眼的暗金色飞羽纹饰,占据了一处视线良好的高地,正冷眼观察着四周。
还有一个看似独行的中年文士,坐在路边简陋的茶摊上,慢悠悠地品着粗茶,但他周遭丈许之地,喧嚣的人流竟下意识地绕开,形成一片诡异的“净地”。
“寻宝?猎兽?还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风声?”许轻舟心思电转。浮影山最近并无什么惊天动地的异宝传闻流出。最大的动静,不过是前些日子山腹深处一处废弃洞府坍塌,露出些残破禁制,引来了些本地修士探查,但很快也就平息了。
除非…有人刻意散布了消息?或者…昨夜玉佩中那场短暂却剧烈的道意交锋,虽然被小院禁制和许轻舟自身力量极力压制,但那一瞬间泄露出的、极其隐晦的高层次力量波动,还是被某些感知极其敏锐的存在捕捉到了,进而顺藤摸瓜,指向了浮影山?
这个念头让许轻舟的心猛地一沉。如果真是因为玉佩的变故引来了这些“苍蝇”,那麻烦就大了!黑伞之主的威胁尚未解除,此刻又可能暴露在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之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再次陷入沉睡的云漪。少女的呼吸均匀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昨夜他种下的那枚“离火镇元符”如同一点温暖的火种,在她心口处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阳和之气,守护着她的本源,也隔绝着她与枕边那枚暂时被封印的“寒潭珏”之间过于紧密的联系。玉佩此刻安静异常,如同蒙尘的凡玉。
“不能让他们靠近这里,更不能让他们察觉到任何异常。”许轻舟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厉芒。身为本地修士,他深知此刻必须站出来。
他并非要驱赶所有人——那只会欲盖弥彰,引来更多猜疑。他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由头,一个能暂时将大部分躁动的人心稳定在可控范围之内、同时又能暗中震慑那些真正“别有用心”之人的身份。
许轻舟走到门边,并未撤去那道禁制光幕,只是心念微动,光幕变得透明如水,能让外界隐约看到他的身影。他整理了一下昨夜匆忙间略有些凌乱的青衫,取出一枚通体莹白、边缘刻着简约云纹的令牌,从容地悬在了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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