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既已签订，银货两讫，东市口那栋三层楼宇连同其后院，便正式归入了忠毅伯府的名下。地契房契由贾芸亲自收好，锁入了伯府内书房一只坚固的紫檀木匣中，钥匙则由她与何宇各持一把。这并非不信任，而是夫妻一体、共同担当的象征。
盘下铺面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紧接着的改造装修，才是真正将何宇脑中那些“惊世骇俗”的构想付诸实施的关键。此事千头万绪，关乎“玉楼春”未来的格调、功能乃至成败，何宇决定亲自操刀设计。
接下来的几日，忠毅伯府外书房俨然成了一间临时工坊。巨大的花梨木书案上，铺开了一张由何宇口述、贾芸执笔精细绘制而成的楼宇平面图。图上不仅标明了梁柱、门窗等原有结构，更用细笔勾勒出新的区域划分，辅以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注解，详细说明各处用途、材质乃至施工要点。
何宇一身家常的靛蓝色直裰，未系玉带，只松松挽着发髻，站在书案前，手持一支取自西洋的、内里灌有朱砂墨液的“自来水笔”，在图样上点点画画。这笔也是他根据模糊记忆，让巧匠反复试验才得了几支，书写流畅，尤其适合绘制线条和批注。贾芸则陪在一旁，穿着月白绫袄，藕荷色马面裙，发髻间只簪一支素银扁方，清爽利落。她时而凝神细听，时而提出疑问，时而根据何宇的想法，用她那手清秀工整的小楷，在另一张笺纸上记录下所需物料的清单、工匠的要求以及大致的预算。
阳光透过南窗的玻璃（此物珍贵，乃御赐之物，何宇特意装在了书房），照在两人身上，勾勒出宁静而专注的剪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窗外初绽的玉兰花香。偶有春风拂入，吹动图纸一角，贾芸便会用一双纤纤玉手，镇纸般轻轻压住，那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与雪白的宣纸相映成趣。
“芸儿，你看此处，”何宇用笔尖点向图纸上底层原本柜台货架所在的位置，“这些一概拆除，寸木不留。地面需重新找平，铺设大块青石板，务求平整坚固，且留有暗沟，便于每日冲洗打扫。”
贾芸点头，笔下不停：“妾身记下了。拆除的旧木料，妾身想着，若是完好，可折价卖给木匠铺或贫苦人家，也算物尽其用，不至浪费。”
“甚好，此事你斟酌着办。”何宇赞许地看了妻子一眼，继续道：“底层我们不做密闭包厢，全部打通，设为散座。依窗设一排卡座——就是这种带靠背、中间置一长桌的样式，”他边说边在图纸空白处简单画了个沙发卡座的示意图，“客人可临窗观景，颇为惬意。中间区域，则摆放方桌。但切记，桌与桌之间，间距要足够宽阔，至少需容两人并肩从容通过，切忌拥挤逼仄，令人生厌。”
“夫君所言极是，敞亮开阔，方显大气。”贾芸深以为然，京城许多老字号酒楼，为了多设座位，往往将空间利用到极致，过道狭窄，人声鼎沸，虽显热闹，却也难免嘈杂混乱。何宇此举，意在提升客人的用餐体验，哪怕少摆几张桌子，也要保证舒适度。
“关键在这桌子，”何宇的笔尖移到桌子的图样上，这里他画得格外细致，“需找手艺精湛的铜匠，定制一批特制的铜锅。锅体要深，中间设一空心圆柱，下宽上窄，此为烟囱，内置炭火，使汤锅持续沸腾。桌面正中需开圆孔，略大于锅径，将铜锅嵌入其中，锅沿与桌面平齐或略低。桌面需用硬木，边缘打磨圆润，不易烫伤客人。每张桌子下方，要留有足够空间放置炭盆，并设计巧妙的抽拉式灰屉，便于伙计更换炭火和清理灰烬。”
贾芸看着那奇特的“火锅桌”图样，想象着热汤滚滚、众人围坐涮食的场景，眼中不禁流露出期待的光芒。“此物设计精巧，虽前所未见，但想来必定实用。只是定制这批铜锅和特制桌椅，耗费恐怕不菲，且需时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笔钱省不得。”何宇语气坚定，“你且去寻京城最好的铜匠和木匠，将图样和要求告知，让他们先打一样品来看看。务求做工精细，安全耐用。至于时间，可以给他们宽限些，但质量必须保证。”
“妾身明白，明日便去寻那几位相熟的老师傅。”贾芸应下，又在物料单上添了几笔。
“通风排烟，乃是重中之重！”何宇用笔重重地点了点图纸上方的位置，“火锅味美，但若烟气弥漫，熏人眼目，沾人衣衫，便是大煞风景。我观此楼原本窗户虽多，但恐仍不足用。需在屋顶适当位置，加开数处天窗，用明瓦（一种半透明的贝壳薄片或早期玻璃）覆盖，既增采光，又可开启透气。更重要的是，要在每层楼靠近屋顶处，隐蔽地铺设陶制或铁皮管道，连接至楼外高处，形成烟道。尤其在厨房上方，更需加大排烟力度，可设一具大型牛皮风箱，由专人值守鼓风，将油烟强行排出。”
贾芸认真记下，这通风排烟的考虑，确实比寻常酒楼周到百倍，足见夫君心思之缜密。寻常酒家后厨，往往是烟气缭绕，墙壁黝黑，何宇此法若成，不仅能保持店堂空气清新，也能大大改善后厨工匠的工作环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铁血红楼：忠勇侯请大家收藏：(m.20xs.org)铁血红楼：忠勇侯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