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的夜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湿冷的风往人骨头缝里钻。楼船甲板上两箱白银泛着冷光,银锭堆得比半人还高,月光洒在上面,晃得人眼睛发花 —— 这五万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几辈子不愁吃穿,可在陈默眼里,却像两堆烧红的烙铁。?
“五万两?” 陈默指尖摩挲着怀里油布包的边角,声音慢悠悠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先生倒是大方,可您该知道,这里面记的不是柴米油盐的账。要是把它送到京城御史台,您说,会不会有人愿意出双倍价钱来换?”?
“洞庭先生” 站在楼船船头,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的白纸扇轻轻敲着掌心,扇面上的墨竹在灯笼光下忽明忽暗。他脸上的笑淡了些,声音里裹着寒意:“年轻人,话别说太满。这洞庭湖水深着呢,白天看着平静,夜里能吞了船,也能吞了人。老夫给你银子,是给你条活路;你要是非要往死路上闯,可没人拦着。”?
陈默眼角余光扫过楼船底层的阴影 —— 那里藏着人影,弓弦拉动的细微声响,混在风声里传过来。这老狐狸,早就把弓弩手备好了,只等他一句话,就要动手灭口。?
“老板,水下有动静!” 骆养性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刀上。陈默脚下轻轻踩了踩船板,果然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东西在水下用硬物敲打着船底 —— 是 “水鬼”!这些人穿着黑布水靠,藏在水里,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船凿沉!?
“‘洞庭先生’,” 陈默突然笑了,把油布包往怀里紧了紧,“您这买卖不划算啊。我拿了银子,要是明天就被人绑了沉湖,这银子岂不是白拿?不如您再加点诚意 —— 比如,说说您背后那条‘衔尾蛇’的窝在哪?”?
这话一出口,“洞庭先生” 脸上的笑彻底没了。他猛地收了折扇,指节捏得发白,声音冷得像冰:“看来陈公子是铁了心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动手!”?
“咻咻咻!” 楼船两侧的木板 “哗啦” 一声翻下来,几十支弩箭像暴雨似的射过来!箭头闪着寒光,带着破空的锐响,直扑陈默的小船!与此同时,雾气里突然冲出来四五条快船,“龙王” 光着膀子,手里举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刀,刀身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他站在船头上吼道:“陈小子!这次看你往哪跑!”?
“举盾!” 骆养性大喊一声,四个锦衣卫立刻举起加厚的硬木板挡在前面。“砰砰砰” 的声响连成一片,弩箭扎在木板上,箭尾还在不住地颤,眼看就要把木板射穿!?
“老周!开炮!” 陈默朝着船尾大吼。假扮船工的老周早就蹲在船尾,听见喊声,一把掀开盖在地上的厚布 —— 底下藏着一门黑黝黝的铁家伙,炮口比碗口还粗,炮身上还缠着加固的铁条!这是格物院特意做的小炮,别看个头不大,威力却足!?
老周飞快地点燃引线,“滋滋” 的火星子烧过药线,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轰!”?
炮弹裹着铁砂和石灰,“呼” 地飞出去,正好落在 “龙王” 的快船旁边!水花 “哗啦” 一下溅起两丈多高,石灰粉像白烟似的散开,迷得 “龙王” 和他手下睁不开眼,有人还被铁砂砸中,疼得嗷嗷叫,船上顿时乱成一团!?
“洞庭先生” 脸色骤变,他怎么也没想到陈默还带着这等厉害家伙!可他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就回过神,对着身边一个护卫低喝:“吹哨!让‘水鬼’动手!”?
护卫立刻掏出一个黄铜哨子,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像针似的扎进耳朵里!水下的震动突然变得剧烈起来,船底传来 “咯吱咯吱” 的声响,很快就有湖水顺着船缝渗进来,在船板上积成了小水洼 —— 船要沉了!?
“老板,船底破了!” 一个锦衣卫急得大喊,伸手去堵船缝,可水越渗越快!?
“启动浮囊!” 陈默大喊。骆养性立刻扑到船舷边,猛地拉动藏在暗处的绳索!“哗啦” 几声,小船两侧突然弹出来四个大皮囊,皮囊 “呼呼” 地鼓起来,像四个圆滚滚的大灯笼,一下子把往下沉的小船托住了!?
这是陈默早就让格物院做的应急物件,用厚布缝成皮囊,里面塞了能自动充气的东西,本来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还有这招?!”“龙王” 好不容易抹掉脸上的石灰,看见漂浮的小船,气得跳脚,挥着大刀就要往前冲。“洞庭先生” 也皱紧了眉头,他算到了陈默有准备,却没算到连沉船的后路都想到了!?
“给我继续射!把那些皮囊射破!”“洞庭先生” 怒吼道。弓弩手再次搭箭,弩箭 “咻咻” 地射向浮囊,可皮囊又厚又有弹性,箭根本扎不透!?
陈默趁机掏出一个铜管,拔开塞子,点燃里面的药捻,三颗红色的火星子 “咻咻咻” 地冲上夜空,在雾里炸开,像三朵红色的花 —— 这是给海瑞和卫所官兵的信号,看见信号,就得立刻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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