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的鎏金铜钟刚敲过辰时,空气却凝滞得如同寒冬腊月。陈默指尖按着那本记载着 “七百根松木失踪” 的账册,指腹能清晰感受到纸页上凸起的墨迹 —— 这不是简单的贪腐,七百根上等松木足以搭建半座宫殿,一个太监私吞如此巨量物资,背后一定藏着更可怕的图谋。?
“黄锦,这批木材的运输轨迹查得如何?” 陈默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项目经理特有的冷静,“从永昌号出库,到宫内入库,中间的押送人员、运输车辆,有没有记录?”?
黄锦躬身回话,脸上满是难色:“回皇爷,奴婢派人去永昌号查问,对方只拿得出司礼监盖印的‘收讫’批条,说木材已按约定送抵宫内仓库。至于为何账实不符,他们推说‘宫内调度自有安排’,不肯多言。”?
“一派胡言!” 一旁的海瑞猛地攥紧拳头,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七百根松木绝非小数,运输需动用数十辆马车,入库需专人清点,怎会无迹可寻?陛下,依臣之见,当立即锁拿冯保与永昌号东家,严刑审讯,定能问出真相!”?
陈默抬手示意海瑞稍安勿躁。他理解海瑞的急切,但前世处理过无数复杂项目的经验告诉他,越是盘根错节的局面,越不能急功近利。“海卿,冯保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掌批红之权,无铁证动他,只会打草惊蛇。内廷宦官盘根错节,一旦激起反弹,恐怕连后续的审计都会受阻。”?
他转向黄锦,语气愈发严谨:“你重点查三个方向:第一,京城内外近半年有无大规模私建宅邸、园林的,尤其是宦官或勋贵名下的产业;第二,查漕运码头和各大车马行的记录,找半年前运输过‘大宗木材’的单据;第三,派人盯紧冯保的外甥及其连襟,他们是永昌号的实际受益人,必然知道线索。”?
“奴婢明白!” 黄锦连忙应下,手中的小本子已经记下了关键指令。?
陈默又看向海瑞:“海卿,你继续牵头审计各监司账目,尤其是针工局、御用监的物料采买。朕准你‘风闻奏事’,发现任何异常,可直接密奏于朕。记住,查案如抽丝,需耐心,更需细致。”?
海瑞虽仍觉得皇帝过于谨慎,但也明白其中利害,拱手道:“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就在陈默专注于追查木材去向时,朝堂之上的暗流已悄然汹涌。严嵩府邸的密室里,烛火摇曳,映着满室官员凝重的脸。?
“阁老,陛下如今是越来越荒唐了!设阉人衙门查内库,调海瑞那等酷吏入京,还要用什么‘项目计划书’管军国大事,这简直是把朝堂当成了他的‘作坊’!” 一名御史拍着桌子,语气激动。?
另一名吏部官员附和道:“是啊阁老,早朝限时三分钟,还要‘结论先行’,这让我们这些讲究‘引经据典、详陈利弊’的臣子如何自处?长此以往,我朝的礼法纲常,岂非要毁于一旦?”?
严嵩坐在主位上,手中捻着佛珠,闭目养神。直到众人议论声渐歇,他才缓缓睁开眼,声音低沉而威严:“陛下龙体初愈,行事或许急躁了些,但初衷是为了整顿弊政,我等做臣子的,当‘补阙拾遗’,而非妄加非议。”?
这话看似维护皇帝,实则暗藏机锋 —— 他在暗示,皇帝的 “荒唐” 已引起百官不满,而他严嵩,才是能 “稳定朝局” 的核心。?
这时,一个心腹凑上前,压低声音道:“阁老,冯保那边传来消息,陛下查到了内官监的木材亏空,似乎快摸到永昌号了。我们要不要……”?
严嵩眼中精光一闪,手指猛地攥紧佛珠:“慌什么?陛下要查,就让他查。宫内采买本就冗滥,整顿一番,也省得有人说闲话。”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倒是东南倭患,近日愈发猖獗,浙江急报说倭寇已聚集百余艘战船,若再不派兵征剿,恐生民变。这才是‘国之大者’,陛下该关注的,是这些事。”?
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 阁老这是要 “祸水东引”,用倭寇这个 “硬骨头”,转移皇帝对宫内贪腐的注意力。毕竟,剿倭需要海量粮饷,需要协调各方势力,远比查账复杂得多。只要皇帝陷入剿倭的泥潭,自然无暇再管内库的 “小事”。?
次日早朝,果然风云突变。陈默刚坐定,兵部侍郎便率先出列,捧着奏折,语气急切:“陛下!浙江急报,倭寇聚集舟山群岛,战船百余艘,已劫掠周边三县,百姓流离失所,请陛下速派大军征剿!”?
紧接着,户部尚书出列:“陛下,剿倭需兵,更需饷。如今国库空虚,仅存银五十万两,若要支撑大军出征,需从内帑调拨至少三十万两,还请陛下恩准!”?
随后,工部、吏部官员纷纷上奏,一会儿说黄河水患需拨款修缮堤坝,一会儿说边镇军饷拖欠三月需补发,一个个都是 “亟待解决” 的军国大事,句句不离 “要钱”“要兵”“要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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