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灰布杂役服依旧破旧，沾满污渍，但脊背却挺得笔直。低垂的眼睑下，眸光沉静，如同深潭，再不见往日的卑微与闪烁。这份由内而外的变化，如同初春冰雪下悄然萌发的草芽，细微却坚韧。
“喂！李青玄！”
一声粗鲁的吆喝打断了他的劳作。是张管事。他挺着微胖的肚子，背着手踱步过来，小眼睛里闪烁着惯有的刻薄和算计。
李青玄停下动作，微微躬身：“张管事。”
“嗯。”张管事用鼻子哼了一声，目光在他左臂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胳膊好了？倒是挺快。”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命令，“既然好了，就别偷懒！今天膳堂那边缺人手搬灵谷，你，还有那边几个，”他随手指了指不远处几个正在清理草料的杂役，“都过去帮忙！午时之前，把东仓的五百袋下品灵谷搬到膳堂后院！干不完，午饭就别吃了！”
搬灵谷？还是五百袋？从东仓到膳堂后院，距离不近，山路崎岖。这分明是刁难！其他几个被点到的杂役，脸上顿时露出苦色。
李青玄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张管事。”他平静地应下，放下铁锹，招呼了另外几个愁眉苦脸的杂役，朝着存放灵谷的东仓走去。
……
东仓位于杂役峰半山腰一处背阴的平台，巨大的仓门敞开着，里面堆满了鼓囊囊的、散发着微弱灵气的麻袋，每袋灵谷足有百斤重。
李青玄和其他五六个杂役开始搬运。两人一组，用粗木杠抬起沉重的麻袋，沿着湿滑陡峭的山路，一步步向位于更高处的膳堂挪去。
山路狭窄，布满碎石。沉重的麻袋压在肩上，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其他杂役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脚步虚浮。唯有李青玄，虽然同样肩扛重物，却显得游刃有余。他步伐沉稳，呼吸悠长，额头上虽有细汗，却远未到力竭的程度。炼气二层中期的修为和功法淬炼过的体魄，让他拥有了远超普通杂役的力气和耐力。
“喂，青玄，你…你力气啥时候变这么大了？”旁边一个同样扛着麻袋、累得直喘粗气的年轻杂役王石头，忍不住低声问道，眼中满是惊讶和羡慕。他记得半个月前，李青玄挑两桶水都摇摇晃晃。
李青玄只是淡淡笑了笑：“可能是伤好了，憋着一股劲吧。”他含糊地应付过去。
几趟下来，其他杂役已是东倒西歪，速度越来越慢。李青玄默默加快了脚步，主动承担了更多的负重，甚至有时一人便扛起一袋，步履依旧稳健。他需要尽快完成任务，不想在这无谓的刁难上浪费时间。
午时将至，五百袋灵谷终于搬完了大半，只剩下最后几十袋堆在膳堂后院门口。
李青玄放下肩上的麻袋，抹了把汗，准备和同样累瘫的王石头等人稍作歇息。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肆意的谈笑声由远及近。
“虎哥，这次下山可捞着了！那株十年份的血纹草，卖给丹霞阁的刘胖子，足足换了十五块下品灵石！够咱们兄弟快活一阵子了！”矮胖子钱禄的声音带着谄媚和兴奋。
“哼，算那胖子识相。”赵虎那粗豪的声音响起，带着得意，“跟着虎哥我，还能让你们吃亏？”
只见赵虎带着他的两个跟班——瘦高个孙猴和矮胖子钱禄，正大摇大摆地沿着山路走来，显然是刚从山下坊市回来，收获颇丰的样子。三人身上带着酒气，红光满面，与累得像死狗一般的李青玄等人形成鲜明对比。
赵虎一眼就看到了堆在膳堂后院门口的那几十袋灵谷，以及瘫坐在地上喘气的王石头等人。他目光扫过，当看到站在一旁、虽然汗湿衣襟却腰背挺直、气息沉稳的李青玄时，那双被酒气熏得有些发红的眼睛里，陡然闪过一丝惊疑和……被冒犯的不爽！
这小子！半个月不见，怎么像换了个人？那断掉的胳膊居然真好了？更让他心里膈应的是，李青玄此刻散发出的那种沉静气质，还有那明显精壮了不少的身板，以及看向他时那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疏离的眼神！
这眼神，彻底激怒了本就跋扈惯了的赵虎！一个他踩在脚下五年的废物，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胳膊好了就以为能翻身了？
“哟呵！这不是咱们杂役峰的‘大天才’吗？”赵虎停下脚步，抱着双臂，故意拔高了嗓门，充满挑衅的目光死死盯住李青玄，“伤好了？又能干活了？啧啧，瞧这身板，结实了不少嘛！怎么，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还是……捡到什么宝贝了？”最后一句，他拖长了音调，眼神变得锐利而贪婪，仿佛要穿透李青玄破旧的衣衫。
孙猴和钱禄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围了上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堵住了李青玄的去路。
王石头等人吓得脸色发白，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李青玄心中警铃大作！赵虎的疑心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尤其是那句“捡到什么宝贝了”，更是让他心头一凛。难道那天坠崖，被人看到了？或者……是玉佩的气息泄露了？
他压下心头的震动，面上依旧平静，微微低头，避开赵虎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声音低沉：“赵师兄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宝贝？不过是命硬，伤好得快些罢了。”
“命硬？”赵虎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李青玄脸上，浓烈的酒气喷吐而出，“老子看你是骨头痒了！伤好了就忘了自己是谁？见到师兄不知道行礼问好？嗯？！”他猛地伸手，带着炼气三层的力量，狠狠推向李青玄的胸口！这一推，势大力沉，足以让刚伤愈的李青玄再次骨断筋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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