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布微凉,触肤如雪,动作却极尽细致,像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玉器,指尖轻过皮肤,不留一丝压迫。
整个过程,她都沉默着,直到将墨渍擦拭干净,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陛下……不必如此。”
曹髦的笔尖在空无一字的奏章上停住,墨汁缓缓晕开,像一朵暗色的花,边缘毛刺如血丝蔓延。
他终于抬起眼,望向面前的女子。
灯火摇曳,映照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那双眼睛里,却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烛光在她瞳中跳动,如同星火落入深潭,映出一点不灭的光。
“您每夜在此批阅的,都是空纸;早朝时在御座上高声宣读的,都是司马家早已拟好的旧策。”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一根根细针,刺破了他精心维持的伪装。
“若陛下当真昏聩,怎会独坐深宫,夜诵武侯《出师表》以至泪下沾襟?若陛下当真狂悖,又怎敢在列祖列宗的灵前,割掌沥血,立下那不复之誓?”
卞皇后微微一顿,目光直视着曹髦,那平静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臣妾原以为,您只是一个替身,是司马家寻来安放在龙椅上的傀儡……可今夜,臣妾信了。”
曹髦沉默了很久,阁内只听得见窗外的风雨声与灯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还有两人之间极轻的呼吸交错——一浅一深,如潮汐相随。
良久,他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自嘲,一丝决绝。
他将手中的朱笔缓缓举起,在卞皇后惊愕的目光中,猛然用力,“啪”的一声,笔杆应声而断。
“你不怕么?”他将断笔扔在案上,声音沙哑地问,“不怕我拉着你,一同去陪葬?”
卞皇后缓缓摇头,目光坚定如磐石:“若曹魏天命必绝,臣妾愿与君同归于烬。但若这天下尚有一线生机,臣妾便愿做陛下手中那盏,永远不会被风吹灭的灯。”
说完,她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册薄薄的卷宗,双手推至曹髦的案前。
封面上写着四个字——《先帝陵寝修缮录》。
“臣妾的叔父卞彰,现掌屯田都尉一职,统辖洛阳南郊二十屯兵。臣妾可以皇后之名,上奏朝廷,言高平陵因连年风雨侵蚀,亟待修缮。”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力量,“届时,可以修缮陵寝为由,调集最可靠的工匠入宫,让他们在查验宫中建材之时,绘制出最详尽的宫城水道与角楼布防图。更可以借运送石料木材之名,将粮草兵甲分批储入禁苑的夹道之中。”
曹髦的目光从那册修缮录上移开,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他看到她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不计生死的决然。
许久之后,他终于缓缓伸出手,覆上她因冒雨前来而冰凉的手背。
肌肤相触的刹那,他感受到那寒意之下仍跳动的脉搏,坚定而炽热,如地火奔涌。
“若得天命,”他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朕,必不负卿。”
次日,一道来自中宫的懿旨,让少府工坊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侍中李昭奉命亲至,以“重修文昭甄皇后庙”为由,召集了数名曾参与过太庙修缮的老匠人。
无人知晓,这些匠人在测量梁柱、检视木料的同时,正将宫城深处的每一条水道流向、每一座角楼的明暗哨位,都悄悄刻画在特制的油纸之上。
指尖划过木纹,笔尖隐于袖底,动作如常,心却如履薄冰——墨痕微湿,触之黏腻,仿佛写下的不是图,而是命。
而另一边,散骑常侍裴元则借着奉旨整理宫中乐典的便利,将这些零散的图纸一一收集。
每到深夜,他便会将拼接好的图纸藏于一把古琴的夹层之中。
随后,宫中那位年迈的盲眼乐工,便会抱着这把琴,“误携”出宫,在约定好的街角,交到卞彰府上的家仆手中。
琴弦微颤,似有低语,唯有他知道,那不是音律,而是山河的脉动——那震动顺着指尖传入心口,如战鼓初擂。
这一切都在暗中悄然进行,而司马府的耳目也并未懈怠。
有密探趁着夜色潜入皇后寝宫之外的假山后,透过窗棂的缝隙,窥见殿内烛火摇曳。
那位称病不朝的少年天子,正与卞皇后对坐弈棋。
棋局散乱,落子毫无章法,两人时而低语,时而停顿,看上去心不在焉。
探子将所见回报,正在府中议事的司马师听罢,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妇人之见,优柔寡断!陛下这是被儿女情长乱了心神,已是心乱如麻,不足为虑也!”他挥挥手,示意探子退下,眼中的轻蔑之色愈发浓重。
同一时刻,洛阳宫城最高的观星台上,曹髦凭栏而立,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袂,猎猎作响,如战旗招展。
李昭刚刚复述完从东府传回的密报,包括司马师那句“不足为虑也”。
曹髦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
他转身,在身后的石案上坐下,取出一卷摊在膝上的《六韬·龙韬》,对照着案上一副残破的棋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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