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座孤零零的、承载着一切的活体石碑?
容玄沉默了。
他望着那寸寸龟裂的符文,忽然明白了什么。
真正的铭记,不是由一人承担万钧之重,而是让每一颗心都成为一块碑。
守护不该是孤独的刑罚,而应是燎原的星火。
他看着那道在风中愈发单薄的红衣剪影,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决绝,更有与她如出一辙的、对这世俗规则的狂傲。
他收剑归鞘,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匕首,在自己掌心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裂开的钝痛伴随着温热血流的滑落,腥甜的气息瞬间弥漫鼻腔。
“我不做碑。”
他迈步上前,将涌出的鲜血滴入那即将崩裂的阵法核心。
“我教人人立碑!”
鲜血落下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整座溯影阵轰然炸开!
那不是毁灭,而是极致的升华!
万千被强行召回的记忆碎片,混合着祝九鸦最后的存在痕迹与容玄的精血,化作一场席卷天地的灵性风暴,以观星台为中心,朝着帝国全境咆哮而去!
风暴掠过之处,屋瓦震颤,灯火自燃,百姓惊醒——他们梦见了同一个场景。
一名身着嫁衣般红袍的女子,行走于尸山血海之间。
她赤着双足,每踏出一步,脚下的枯骨与淤泥中,便会挣扎着开出一朵洁白的骨花——花瓣绽开时发出极轻的“啵”声,如同婴儿初啼。
她一直走,一直走,仿佛要走遍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在梦境的尽头,她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她的目光穿透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精准地与每一个梦中的观者对视。
她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你们忘了没关系。”
“我还记得你们。”
这是祝九鸦,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烙印。
自此夜起,民间传说纷起。
有人说,每逢月圆之夜,若向忆冢方向远眺,必能见到一缕微光升起,巡游四野,孩童们称之为“大巫巡夜”。
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那些曾经参与清洗记忆、销毁名录的官员后代身上。
无论他们藏得多深,身份洗得多白,总会在某个深夜,从噩梦中惊坐而起,无意识地梦呓着同一句话:
“我姓祝……我是巫。”
仿佛在他们血脉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皇宫,紫宸殿。
皇帝听着密探的奏报,脸色铁青,猛地将一方玉砚摔得粉碎——瓷片飞溅,墨汁泼洒如血,空气中弥漫着玉石碎裂的清脆余音。
“荒唐!妖言惑众!”他怒吼道,“传朕旨意,销毁所有关于‘骨花’、‘忆冢’的记录!民间谈论者,以妖党论处,格杀勿论!”
然而,阶下,须发皆白的御史大夫却率领数十名史官,齐齐跪倒。
“万岁,来不及了。”御史大夫声调沉痛,却异常坚定,“民间已自发编纂《新实录》,各地书坊昼夜不歇,疯狂刻版印刷。堵不完,也压不住了。”
当夜,江南书坊主沈墨因私印《新实录》被捕,临刑前咬破手指,在牢墙写下百姓名录。
次日,整面墙壁开出骨花。
三日后,京城史馆外,三十六名学子抱碑静坐,绝食七日,直至史官含泪收录。
皇帝怒极反笑,笑声凄厉:“好!好得很!那就让他们记!朕倒要看看,这些虚无缥缈的名字,挡不挡得住我朝廷的百万钢刀!”
话音未落,殿外一道惊雷炸响!
“轰隆——”
在所有宫人、侍卫惊骇的目光中,大殿中央那坚硬无比的金砖地面,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缝隙。
一株莹白如玉的骨花,破土而出,笔直地生长到龙椅之下,方才停住。
花开刹那,半透明的花瓣上,显现出一行血色的小字:
“你杀不尽记忆。”
与此同时,殿外传来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
禁军统领摘下沉重的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末将祖父,名叫赵五斤,癸亥年死于西山矿难,尸骨无存,名录不入——今日,末将替他,向这天下讨一个名字!”
“末将先祖,王二麻,戊申年戍边而死,全家被划为逃户,碑坟尽毁!”
“末将……”
百余名心腹将士,陆续解下盔甲,齐声报出自己被抹去的先祖姓名。
那一声声呐喊,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垮了帝王最后的尊严。
他瘫坐在龙椅之上,终于明白。
枪杆子,握得住江山社稷,却握不住人心。
数月后,京城南城旧址,第一座“无名祠”拔地而起。
这里不供奉神佛,高大的殿宇内,只悬挂着成千上万盏灯笼。
每一盏灯笼之下,都系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骨片,上面用最朴拙的笔迹,刻着一个名字。
容玄常常来此地扫尘、添油。
他不自称主持,也不管事,只对人说,自己是这里的“守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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