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石基的第一声呻吟,是末日崩塌的序曲。
轰隆——!
脚下的震颤在瞬间化为剧烈的咆哮,地宫的穹顶如破碎的蛋壳般寸寸龟裂,巨大的岩块携着万钧之势砸落,碎石如雨点般击打在容玄肩头,溅起一串串火星,空气中弥漫着石灰与焦土的呛人气息。
祝九鸦身后的通道在顷刻间被吞噬、掩埋,整座西陵废墟,这座囚禁了古神残魂千年的牢笼,正在向内坍塌,进行一场迟来的自我埋葬。
容玄背着祝九鸦,身形如电,在坠落的巨石与弥漫的烟尘中穿行。
碎石擦过耳际,发出尖锐的呼啸;每一次落脚,脚下都传来砂砾碾压骨骼的细微脆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这具身躯虽轻如鸿毛,却沉重如山——那不是重量,而是命运的压痕。
更让他心惊的是,每当他踏出一步,都能听到一阵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咔哒”声,从祝九鸦的体内传来。
那是骨骼不堪重负,正在细微碎裂的声音,如同冰层下悄然蔓延的裂痕,每一声都刺入他的神经。
她的呼吸微弱而滚烫,拂过他颈侧皮肤时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他肩膀,指甲已断裂,渗出血丝,黏腻温热。
她掌控了神明的力量,代价却是自己的骨血正在一寸寸崩溃。
终于,一道惨白的月光刺破浓尘,像一把冷刃劈开混沌。
容玄抱着她冲出了地宫的最后一道出口,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狼藉的荒原之上,黑云压城,狂风呼啸,卷起满地灰烬拍打在脸上,如针扎般刺痛。
远处枯树断枝在风中呜咽,仿佛亡灵低语。
苍穹正中,那枚引而不发的第八根斩神钉,正散发着令人心魂俱裂的毁灭气息,其尖端遥遥锁定着下方那个刚刚从地底爬出的渺小身影。
这一次,祝九鸦没有再躲。
她从容玄背上轻轻滑下,双脚踩在满是碎石与枯骨的地面上,足底传来坚硬棱角的压迫感,几根断裂的指骨嵌入泥土,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是缓缓俯身,将苍白的手掌,轻柔地贴在了震颤不休的大地之上。
掌心触地的瞬间,一股粗粝的震感顺着臂骨直冲脑髓,像是无数亡魂在地脉深处齐声哀嚎。
“噬骨巫术·地听。”
她的声音沙哑,仿佛生锈的刀锋划过岩石,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喉间的震动与血腥味。
以自身为媒,以体内正在崩裂的骨骼为引,她将自己的感知顺着地脉的余震无限延伸,如同一张无形的蛛网,瞬间覆盖了方圆数百里。
她“听”到了大地的脉搏、“尝”到了土壤中残留的怨念苦涩、“嗅”到了远方京城方向飘来的香火与阴谋混合的气息。
京城的方向,能量的流动清晰如掌纹。
她“看”到了,那所谓的九星绝杀大阵,九枚斩神钉的落点并非均匀分布,镇压帝国龙脉。
恰恰相反,除了西陵这一枚,竟有三枚斩神钉的气息,无比集中地盘旋在皇城深处,长公主寝宫的正上方!
不仅如此,那三枚钉子的能量频率,竟与她体内那枚刚刚被驯服的黑色符核,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振——就像两颗心脏隔着万里同频跳动。
一个冰冷而荒谬的真相,如闪电般劈开所有迷雾。
祝九鸦缓缓直起身,脸上血色尽褪,唇角却因寒意凝结出一层薄霜。
原来如此。
所谓“镇压古神”,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真正的目的,是“唤醒容器”。
长公主,才是皇室选定的、那个准备承接古神之力的最终宿主!
而她祝九鸦,不过是一把用来开锁的钥匙,一个激活仪式的祭品。
一旦她被斩神钉彻底磨灭,逸散出的神魂本源就会被大阵引导,灌入长公主体内,助她完成最后一步的“窃神”伟业!
就在她洞悉一切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撕裂空气的厉啸,音波刮过耳膜,带来短暂的失聪与眩晕。
一道漆黑的身影,踏碎虚空,悍然降临。
来者身披一套古朴的青铜重铠,铠甲上铭刻着无数哀嚎的魂魄图纹,行走时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地狱刑具拖行于石阶。
他手中紧握一根由九节人骨串联而成的刑鞭,骨节之间缠绕着幽蓝鬼火,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爆响。
他面覆玄铁判官面具,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眼睛,正是靖夜司三大统领之一,黑面判官!
他不再有任何言语,现身即是杀招。
“九狱焚魂仪,启!”
黑面判官将手中刑鞭猛地插在地上,以自身百年寿元为引,悍然点燃了这片西陵废墟中沉寂了千年的所有亡魂残魄!
呼——!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一片覆盖了方圆十里的灰烬火海冲天而起!
那不是凡火,而是由无数怨魂燃烧形成的魂焰,带着焚尽生灵的恶毒诅咒,所过之处,草木成灰,岩石流浆,空气中充斥着皮肉焦糊与灵魂哀嚎交织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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