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色如墨。
城西枯槐林,腐朽的气息与死寂的月光交织,仿佛一处被遗忘的墓地。
枯枝交错如指骨伸向天空,风过处,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是骸骨在低语。
祝九鸦立于林中最粗壮的枯槐树顶,脚下,是由她搜集来碎骨拼接而成的“骨鸦之翼”,嶙峋的白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与符灰,勉强能承载她进行短距离的滑翔。
她指尖抚过翼骨关节,触感冰凉而粗糙,每一次微动都传来骨骼摩擦的轻响,如同亡者在咬牙切齿。
夜风贴着皮肤掠过,带着泥土深处翻涌上来的腥气,混合着陈年尸蜡与铁锈的味道。
远处,一只乌鸦突兀地啼叫一声,随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掐断了喉咙。
“你不该跟来的。”祝九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她回头望向身后,月光勾勒出容玄清冷的身影,他弃官之后,玄力受限,只能凭借一把无名剑与几张符箓作战,此刻却像一尊不屈的战神,剑锋微颤,割裂空气时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是他体内残存玄力与意志抗衡的证明。
他的衣袍已被夜露浸湿,贴在肩背上,寒意刺骨,但他纹丝未动。
“你说过,这条路要一起走。”容玄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丝毫退意。
趴伏在她背上的青鳞,细长的身体紧贴着她的骨翼,鳞片与骨骼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冰冷而滑腻的触感透过衣物渗入肌肤。
他低声指引:“地脉在此分叉,左边是通往皇陵祭殿的通道,右边则是封神地宫。但是……右边的入口有‘噬魂铁链’封锁,任何巫者靠近,都会遭受巨大的反噬。”
祝九鸦冷笑一声,眼中映出月光下那扭曲如蛇的铁链轮廓。
她不再迟疑,双翼猛地展开,骨翼上凝聚起一股幽冥之力,发出低沉的嗡鸣,宛如无数冤魂在喉间呜咽。
她纵身一跃,骨鸦化作一道黑影,如同一颗陨石般,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冲云霄,撞碎了层层禁制结界。
瞬间,漫天由细密铜铃组成的守陵警报被惊起,尖锐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每一声都像针扎进耳膜,连地面都在震颤。
铃音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嚎,仿佛有千百亡魂正从地底苏醒。
骨鸦迅疾而下,准确地落入一条布满粗大蛇形浮雕的地下甬道。
冰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与腐朽混合的味道,墙壁渗出的液体呈现出暗红色,顺着浮雕的眼窝与口缝缓缓流淌,滴落在地时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是心跳,又像是倒计时。
脚下的石砖湿滑黏腻,每一步都留下短暂的血痕般的水渍。
青鳞突然在她背上猛地抽搐起来,额头上迅速浮现出一片古老而繁复的图腾,纹路泛着幽蓝微光,如同活物般蠕动。
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嘶声呼喊:“这里……这里是初代守灯人殉葬坑!当年九大巫首联手封神,每人割下一块骨投入阵眼……南蛇献脊,北鸦献颅……而你背上的图腾,和你壁画上那位‘双脉祭司’……一模一样!”
祝九鸦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顺着青鳞所指的方向望去,墙壁上赫然是一幅巨大的壁画。
壁画中央,一名女子身披狰狞的骨袍,脚下骑乘着一头巨大的巨鸦,左手执着一盏诡异的蛇形油灯,灯焰幽绿跳动,竟似有意识地追随着她的视线;右手则握着一张似乎由人皮制成、上面刻满了繁复纹路的诏书,皮面微微起伏,仿佛仍在呼吸。
更令她震惊的是,壁画上女子的面容,竟与她有七分相似!
那一瞬,她仿佛听见自己血液里响起遥远的钟声,脊背上的图腾骤然发烫,像有一团火在皮下燃烧。
耳边响起低语,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颅骨深处浮现:“双脉祭司……克隆体?”她盯着壁画,忽然笑出声,笑声干涩如砂纸摩擦,“原来每一次逃亡、每一道伤痕,都是他们写好的剧本。”她缓缓握紧拳头,骨节发出脆响,“可这一次——我要当执笔人。”
深入百步,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几乎冻结呼吸。
前方,粗重的铁链横陈,每一根都由漆黑的陨铁铸成,表面爬满扭曲的人脸,嘴唇开合,无声哀嚎。
触碰链身的瞬间,祝九鸦感到一股阴冷直钻骨髓,仿佛有无数冤魂正顺着指尖攀爬而上。
而就在这片炼狱般的景象中央,黑面判官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披一袭漆黑如墨的官袍,面容隐藏在狰狞的黑铁判官面具之后,手中赫然是那柄能拘魂锁魄的拘魂幡。
幡面猎猎作响,每一声都伴随着灵魂撕裂的惨叫。
“祝九鸦,”黑面判官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你以为你是救世者?你不过是三百年前那位‘双脉祭司’的克隆复生体,由皇室用禁忌之术培育,只为在关键时刻充当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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