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乌鸦并未停留,漆黑的鸟喙叼着那片诡异的金莲花瓣,振翅没入滂沱的雨幕,像一个带走不祥预兆的信使。
冷雨砸在庙檐上发出密集如鼓点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湿土与腐叶的气息,远处雷声低沉滚动,仿佛大地深处有巨物苏醒。
祝九鸦倚着冰冷的土墙缓缓坐下,粗糙的墙面刮擦着她破旧的衣衫,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动作牵动了右腿旧伤,骨缝间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她咬紧牙关,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却在寂静中激起一丝涟漪。
她没有理会仍在戒备的容玄和毒娘子,而是卷起了自己右腿的裤管,一直到膝盖上方。
夜风从破庙缝隙灌入,拂过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针扎般的凉意。
那是一截不似活人该有的腿。
皮肤早已溃烂剥落,仅余薄如蝉翼的一层筋膜覆盖其上,底下惨白的胫骨轮廓分明,像一具被岁月啃噬殆尽的遗骸。
骨面上布满了细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咬痕,层层叠叠、交错纵横,如同千万只细小虫蚁经年累月啃噬而成,每一道凹痕都深嵌进骨质,泛着幽微的冷光。
指尖轻抚上去,触感粗粝如砂石,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润——那是血肉与邪术交融后留下的永恒烙印。
这是上一次对付军镇鬼疫时,为强行催动“噬生”禁术,她以自身血肉为巢,寄养骨蠹所留下的永久创伤。
这些骨蠹本是半魂体的存在,由《九骸录》秘法炼成,虽无全智,却能感应天地法则的波动。
昨夜逆命阵开启,撬动命理之弦,它们便如沉眠的蛇般骤然惊醒。
此刻,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粗糙的骨面,闭上了双眼。
剧痛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奇异感知——她能清晰地“听”到,那些残存于她骨髓深处的骨蠹并未彻底死亡,而是陷入了沉眠,像一粒粒蛰伏的种子,随着她的心跳微微震颤,发出极细微的窸窣声,宛如枯叶下虫群爬行。
就在昨夜,她布下逆命阵,以血为引撬动天地法则的那一刻,其中一只最强大的骨蠹曾短暂苏醒。
它并未攻击她,反而因阵法之力的刺激,向她传递了一段模糊而阴森的画面——
那是一座幽深庞大的地宫,千百盏长明灯以一种古老的锁魂阵型排列,昏黄的光晕照不亮无尽的黑暗,只将石壁映出斑驳摇曳的影子。
空气里漂浮着陈腐的香灰味与淡淡的腥甜,像是干涸已久的血渍在高温下蒸腾而出。
地宫中央,一尊巨大的石佛盘膝而坐,面容慈悲,嘴角含笑,可那笑容凝固得太过完美,反倒透出非人的僵硬。
腹腔却是空洞的,内壁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无数半透明的虫影,它们形如蛆婴,六足蠕动,在石壁间织成一张活络的网。
每当有愿力渗下,它们便齐齐昂首,贪婪地吮吸着从上方渗透下来的、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光雾,发出细微的啜饮之声,如同婴儿吸吮乳汁。
祝九鸦骤然睁开双眼,左瞳漆黑如渊,右瞳金光流转,两种极致的色彩在她眼中交织成一种妖异的冷酷。
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肺腑间仿佛塞满了铅块。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对空气低语,又像是对自己确认:“兰若寺……你供的不是佛,是吃愿力的蛆。”
话音刚落,庙外风雨骤急,一道黑影破雨而来。
容玄站在檐下,目光投向雨幕深处——那里,一道黑影正疾驰而来,正是他派往鬼市探听虚实的毒娘子。
下一瞬,毒娘子鬼魅般的身影从庙外闪了进来,雨水顺着她斗笠的边缘滑落,在地面汇成一圈暗色水渍。
她揭开面具,那张半是绝美、半是怖人蛇鳞伤疤的脸在昏暗中显得愈发诡异,唇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不知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丫头,”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喘息,“刚从鬼市得到的消息。城西三十里外的兰若寺,近一个月,已有十七名香客有去无回,官府报的是失足坠崖。但鬼市里的仵作兄弟验过其中两具被家属偷偷运回来的尸首,腹胀如孕,内里空空如也——五脏六腑全没了,只剩一层皮囊。”
祝九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讥诮,喉间滚出低哑的笑声:“不是失踪,更不是坠崖。”
“是被‘消化’了。”
三人围坐破庙角落,烛火摇曳,映得墙上人影扭曲如鬼舞。
容玄沉声道:“兰若寺戒备森严,僧众皆习武,不可强攻。”
毒娘子冷笑:“那就让她扮作苦修比丘尼,混进去剖它的皮。”
祝九鸦低头看着自己溃烂的腿骨,指尖掠过那串温润念珠,心中默念:‘你们的孩子没能活下来,但我用他们的遗骨立誓,再不让一个孩子沦为愿力饲料。
’她轻笑一声:“正好,我也该去拜拜那位吃愿力的佛了。”
三日之后,当第一缕晨光洒在兰若寺山门前时,一个跛脚的灰褐袈裟女子,拄着乌鸦骨杖,缓缓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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