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了,鼻翼微动,从尸体口鼻间逸散的微弱气息中,分辨出了一丝极淡的硝石与朱砂混合物的味道。
正是冥婚堂为防止尸体魂魄离散所用的“定魄药”!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在记录册“死因”一栏写下“待复核”,又在备注处潦草地标注了“疑似阴契关联”几个字。
做完这一切,她将正本卷宗归档,却悄然把一份用薄纸复写的副本,藏入了袖口的夹层。
日头西斜,最后一具尸首归格上锁。
祝九鸦默默清理工具,将染污的衣物投入焚化炉。
火舌吞没布料的瞬间,她指尖微微一颤——那张纸条早已化作灰烬,可上面的字却烙进了脑海。
午时交接班的钟声敲响。
祝九鸦正俯身拨弄炭火,一个清越而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新来的?”
她心中一凛,缓缓转身。
廊下光影斑驳处,谢文渊正负手而立,他一身洁净的文士袍,与此地的污秽格格不入。
他手中随意翻着今日新报的卷宗,目光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刀,落在祝九鸦身上。
“这位录员,你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味。”
祝九鸦立刻低下头,做出恭敬又畏缩的姿态,声音隔着面巾显得有些沉闷:“回大人,是尸油熏的。小的在南城根儿长大,打小就在火葬场帮工,身上这味儿,洗不掉了。”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谢文渊凝视了她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骨髓。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合上卷宗,转身离去。
就在祝九鸦以为自己过关时,眼角余光却瞥见,谢文渊宽大的袖口在转身的刹那,一张极小的纸条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被风吹到她脚边的炭灰里。
掌心渗出冷汗,她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掐进皮肉,才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若无其事地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火,将那纸条掩盖,直到谢文渊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才迅速将其捡起,藏入掌心。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壬字号柜,子时不锁。
呼吸骤停,胃部一阵翻搅,几乎呕吐出来。
这是陷阱,还是……饵?
当值结束,她走出南院,身影融入暮色,朝着西郊的方向疾行而去……
深夜,她潜回义庄。
昏黄的灯火下,她将今日所得的情报,用特制的药水誊抄在一张人皮纸上,交予毒娘子送往鬼市的秘密渠道。
那人皮触手柔韧,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体温,仿佛曾属于某个活生生的人。
做完这一切,她取出那块从镇邪塔得来的“壬”字骨牌——那是在一场血战中,从一名冥婚堂护法尸骸上夺下的战利品,当时对方濒死低语:“唯有噬骨之血,方可唤醒沉眠之语。”
此刻,她将骨牌浸入一只盛满自己鲜血的陶碗中。
漆黑的骨牌在接触到噬骨巫之血的瞬间,竟如饥渴的海绵般将血液吸尽。
紧接着,碗中剩余的血面上,缓缓浮现出一行扭曲蠕动的血色文字:**柜中非书,乃眼——以活人瞳炼烛,照命门将开。
**
她瞳孔骤缩。
“活人瞳炼烛……这不是《幽冥录》里记载的‘照命灯’么?只有点燃七盏,才能开启命门……难道谢文渊已在收集?”
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他不仅在用眼睛窥探,更是在用活人的眼睛……点燃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啪嗒”声。
祝九鸦眼神一厉,闪身至窗边。
只见一片枯黄的叶子,正不偏不倚地粘在破损的窗棂上,仿佛被风随意吹来。
但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叶子上原本自然的脉络,被人用指甲掐出了一个极小、却笔锋刚劲的字——赵。
退后半步,盯着那片叶子,仿佛它随时会跃起噬人。
赵无咎?
那个满心要将她捉拿归案的靖夜司指挥使候补,竟然会用这种方式给她递信?
许久,她缓缓走回桌边,指尖蘸上碗中尚未凝固的血,在粗糙的桌面上飞快写下一行字:
火光摇曳,映着她冰冷的眼眸。
赵无咎想借她的手除掉谢文渊,而她,又何尝不想借靖夜司这把刀,劈开谢文渊那层铁幕?
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也是一局在刀尖上起舞的豪赌。
只是不知,到最后,究竟是谁成了谁的棋子。
她吹灭灯火,整个义庄瞬间沉入死寂。
指尖摩挲着那块冰冷的“验尸副录”腰牌,仿佛还能感受到前任主人临终前的颤抖。
明日申时,停尸院西厢,那具带着痣的男尸背后,究竟藏着赵无咎想让她看到的什么秘密?
又或者,那本身就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等着她一脚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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