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紫宸殿的丹陛之上,看着阶下躬身行礼的赵山河。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斑白的鬓发上镀了层冷霜,这位年近六旬的战略大师昨夜又未安寝,眼下的青黑像两道墨痕刻在脸上。御案上堆叠的奏折里,至少有三成是弹劾他的——说他苛待士族动摇国本借新政谋私。
陛下。赵山河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他将一卷泛黄的舆图在冰凉的金砖上缓缓铺开,南疆七州已丈量完毕,可推行均田令的土地不足三成。苍老的手指点在标注着朱砂的区域,这些红圈都是士族豪强的私产,他们用永业田的名义兼并土地,却将赋税转嫁给佃农。
我俯身细看,舆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圈像毒瘤般盘踞在肥沃的平原地带。冷月心昨夜呈来的密报在袖中发烫,那些忠君爱国的世家大族,暗地里已结成同盟,连负责丈量土地的官员都被他们收买。
他们敢抗旨?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玉佩,狮系血脉里的暴戾因子开始躁动。雷啸天的铁骑三天前刚平定北境叛乱,这些士族竟敢在此时挑衅皇权。
赵山河却直起身,苍老的眼睛里映着殿外飘扬的龙旗:陛下,上个月青州刺史张谦明推行均田,结果粮仓储粮夜间失火,三千石新谷化为灰烬。他从袖中取出半块烧焦的木牌,这是从火场找到的,上面有琅琊王氏的徽记。
我捏着那片带着烟火气的木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琅琊王氏,当年率先拥护我登基的名门望族,如今却成了新政最大的绊脚石。墨尘昨日还在提醒我,洛阳城里已有十余家士族暗中联姻,连凤清羽的母族都牵涉其中。
武力可以征服土地,却不能收服人心。赵山河突然开口,这句话像淬了冰的箭矢直刺我的心脏。他跪伏在地,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老臣恳请陛下暂缓北伐,先清吏治,再定民心。
我缓步走下丹陛,靴底敲击金砖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赵山河的脊背佝偻如弓,玄色官袍上的褶皱里沾着些许泥点——想必是昨日亲自去田间考察留下的。蛮牛曾说,这位老大人常带着干粮在乡野间奔走,有时连驿站都舍不得住。
赵卿可知,我停在他身后,声音比预想中柔和,雷啸天已在北疆集结十万大军,只待秋收后便挥师东进。
老臣知道。赵山河的声音平静如水,但没有粮草,没有民心,再多的铁骑也只是无根之萍。他缓缓转头,浑浊的眼睛里竟闪烁着年轻时的锋芒,陛下还记得《九域归一策》第三章吗?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这句话像重锤击中我的太阳穴。三年前在乡野茅庐,正是这席话让我下定决心三顾茅庐请他出山。那时他还能在棋盘前与我对弈到天明,如今连站半个时辰都需扶着玉圭喘息。
科举制的章程,老臣已拟好。赵山河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手指在寒门取士四字上摩挲,每州设贡院,不问出身只论才学。三年之内,必能选拔出可用之才。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随即洇开一点刺目的猩红。
我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到他手臂时才惊觉这位战略大师竟已瘦削至此。蛮牛常说赵大人吃饭时总把肉菜分给随从,自己只吃些粗粮。我一直以为那是清官做派,此刻才明白这是真的食不知味。
均田令与科举制,我接过那卷还带着体温的竹简,突然注意到他袖口磨出的毛边,朕准了。
赵山河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我这才意识到,这位老臣早已做好了被驳回的准备,甚至可能已写好了辞呈。
但朕有条件。我转身走向御案,从暗格里取出冷月心交来的银锁,秘库的钥匙找到了,里面有足够推行新政的资金。银锁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芒,但你要答应朕,每日必须用膳,每月需请太医诊脉。
老臣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被我抬手制止。我亲自将那卷科举章程放在御案最上层,用玉玺盖上朱红大印:明日早朝,朕要亲自颁布这两道诏令。
赵山河再次跪倒在地,这次额头实实在在磕在了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看着他花白的头顶,突然想起云游子说过的话:真正的忠臣如松,风愈疾而枝愈挺。
当老臣拄着拐杖蹒跚走出大殿时,我注意到他将那卷舆图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紧贴心口的位置。蛮牛从殿外进来收拾狼藉,看到散落的弹劾奏折,瓮声瓮气地说:陛下,这些乱咬人的折子,不如让属下去处理?
我摇摇头,将那些奏折投入鎏金香炉。火焰舔舐着华贵的绫锦,将赵山河三个字吞噬成灰烬。透过跳动的火光,我仿佛看见三年前那个雪夜,赵山河背着半袋干粮孤身来投,玄色披风上的积雪在殿内融化成水,在金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蛮牛,我望着赵山河消失的方向,那里残留着淡淡的墨香,明日起,派两队禁军护卫赵大人府第。熊系护卫挠挠头,憨厚的脸上露出疑惑:可是陛下,赵大人说过不要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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