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关联。”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 “禁军左营” 四个字上重重一点。二十年前掌管左营的正是李涵的心腹王瑾,如今的内库总管,负责销毁东宫旧物 —— 这三者串起来,像条毒蛇,正缓缓缠绕向东宫旧案的心脏。
青铜盒子打开时,一股淡淡的迦南香飘出来,与染缸里闻到的气味完全相同。里面躺着半枚铜制织梭,断口处的木茬新鲜得像是刚被掰断,梭身上的 “苏氏染坊” 四字被人用利器划过,却仍能辨认出笔锋的圆润,与苏轻晚家传的那半块风格一致。
“这是……” 沈砚将两块织梭拼在一起,严丝合缝,完整的 “苏氏染坊” 旁,刻着极小的 “承乾” 二字(太子名),被染料糊住了大半,却在火光下透着微弱的金光,“苏轻晚的父亲,当年一定参与了什么。”
玄墨突然从绸缎上跳下来,用爪子扒拉账册里夹着的一张纸片。那是半张染坊的进货单,上面用朱砂标着 “特殊矿石,城郊窑厂”,日期正是周显死前三天。沈砚想起阿福说的狐鸣来自后院西北角,而窑厂就在城西郊外,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赵捕头,带人去城郊窑厂搜查。” 沈砚将账册和织梭收好,指尖沾了点盒子里的迦南香灰,在指间搓揉时,竟感到一阵灼热,“重点找刻有狐纹的石臼,还有…… 看看有没有人类骸骨的痕迹。” 阿福说的哭嚎声,或许不是幻觉。
火把突然 “噼啪” 爆了个火星,照亮了墙角堆着的油纸包。沈砚走过去掀开最上面的一层,里面露出的绸缎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 那料子与染缸里缠绕周显的血色绸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皇城图更完整,角楼处的狐狸尾巴正对着百工司的方向,用金线绣了个极小的 “秦” 字。
“秦公公。” 沈砚想起阿福说的 “要把东西交给百工司的秦公公”,指尖在 “秦” 字上轻轻敲击,“看来这位公公也是局中人。” 他将绸缎卷起来时,发现里面裹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是三枚青铜令牌,与今早从染料桶暗格里找到的一模一样,只是编号不同。
玄墨突然对着令牌低吼,尾巴上的毛根根倒竖。沈砚将令牌凑近火光,发现背面的狐狸纹样眼睛处是空的,像是被人刻意挖去了。他想起密室中央那匹水纹绫上的宝石狐狸眼,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 这些令牌,或许能与那绸缎产生某种呼应。
“把这些绸缎都运回大理寺。” 沈砚将令牌揣进怀里,触感冰凉,像是揣了几块寒冰,“尤其是这匹带‘秦’字的,要单独封存,派专人看守。” 他总觉得这绸缎里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像条冬眠的蛇,随时可能醒来咬人。
离开密室时,沈砚最后看了眼那匹水纹绫。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起来,透过气窗洒在绸缎上,织纹里的狐狸仿佛真的在动,眼睛里的鸽血红宝石闪着幽幽的光,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像在无声地警告。
雨已经停了,天边裂开道缝隙,露出点惨淡的光。沈砚站在染坊后院,看着捕快们搬运绸缎,玄墨蹲在他脚边,用爪子扒拉着地上的水洼,里面映出的天空像块破碎的蓝宝石。他想起祖父书房里的那幅皇城舆图,百工司的位置被祖父用朱砂点了个模糊的记号,当时他问起,祖父只是浑浊地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
“大人,都搬完了。” 赵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手里拿着个从密室角落找到的陶罐,里面装着些暗红色的粉末,“苏医官要不要看看这个?”
沈砚接过陶罐,闻了闻,气味与染缸沉淀物里的骨粉相似,只是更浓重些。他想起苏轻晚说的 “织工被制成了染料原料”,胃里一阵翻涌,将陶罐递给赵猛:“让苏医官化验,看看是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那两个字太重,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说不出来。
玄墨突然对着皇城的方向嚎叫,声音不像猫叫,倒像是某种远古的呼唤,穿过湿漉漉的空气,撞在远处的宫墙上,碎成无数带着染料味的回音。沈砚抬头望去,百工司的方向正飘起一缕黑烟,在惨淡的天光下像条扭曲的蛇,缓缓钻进云层里。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沈砚的嘴角勾起抹冷冽的弧度,左眉骨的刀疤在光线下更清晰了,“赵捕头,加派人手盯着百工司和内库总管府,尤其是那位秦公公和王瑾,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赵猛应声而去,脚步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渐行渐远。沈砚低头看着脚边的玄墨,这猫正用爪子在地上画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个简化的狐狸头,眼睛处正好对着他怀里令牌的位置。
“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沈砚轻轻抚摸着玄墨的背,指尖传来它身体的温热,与怀里冰凉的令牌形成鲜明对比。他突然想起苏轻晚说的 “水纹绫认主”,想起自己腰间那枚隐隐发烫的狐纹玉佩,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软软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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