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营房缝隙照进来时,王临终于完成了计划纲要——没有复杂的行文,只有几条清晰的行动逻辑与利弊分析,写在一张粗糙的草纸上。他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思路紧扣李密的利益诉求,才深吸一口气,拿着草纸走向李密的木屋。
门口亲兵通报后,王临被请了进去。李密正对着舆图沉思,见他早来,脸上露出温和笑意:“小郎君这么早?可是有事?”
“蒲山公。”王临躬身行礼,双手呈上草纸,“晚辈苦思一夜,对当前局势略有拙见,斗胆写成条陈,请您过目。”
李密眼中闪过讶异与兴趣,接过草纸走到窗边,借着光亮细读。纸上字迹虽潦草,条理却极为分明——“策:借虎符之威,破扶风之局”,再分“势、机、行、利、险”五部分展开,每一条都直指要害。
他的表情从平静渐变为惊讶,再到凝重,最后化为一丝激赏。放下草纸时,李密看向王临的目光已充满复杂的认可:“好一个‘借虎符之威,破扶风之局’!好一个‘引蛇出洞’!小郎君,此计环环相扣,既击敌人要害,又谋我瓦岗之利,甚妙!”
他踱了几步,进一步分析:“以虎符为饵诱赵元礼上钩,当众揭露其罪,既能除害,又能缴获物资、扬我瓦岗之名,若能顺势拿下扶风县城,更是意外之喜!此计若成,对我瓦岗在关西立足大有裨益!”
但赞叹过后,李密也点出风险:“只是小郎君,此计风险不小。宇文阀必有防备,赵元礼也非蠢人,况且你将自己置于诱饵之位,就不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临打断他,目光坚定,“晚辈与赵元礼仇深似海,与崔小娘子有恩未报,忠伯重伤需药——此计若成,可一箭数雕!些许风险值得一冒!况且有蒲山公运筹帷幄,徐将军、秦大哥等猛将执行,晚辈信心十足!”这番话既表了决心,又暗捧了李密与瓦岗军,让李密听得格外受用。
“好!好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密抚掌大笑,“小郎君胆识魄力远超常人!此计,老夫准了!”他当即朝门外高声唤道:“懋功!”
徐世积应声而入,李密立刻下令:“你立刻挑选五十名精锐,要身手最好、最机灵的!由你和秦琼亲自带队,按王小郎君此计行事!具体细节,你二人与他仔细商议,务必周密!首要目标是擒杀赵元礼、揭露其罪、缴获物资,若有机会拿下扶风县城,见机行事!”
“是!”徐世积抱拳领命,看向王临的目光已多了几分敬佩——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不仅胆大,谋略也如此周全。
“王小郎君。”李密走到王临面前,语气郑重,“此次行动你是关键,虎符在你手,你便是最诱人的香饵。老夫承诺,无论成败,你与你老仆皆为我瓦岗座上宾!忠伯需什么药材,营中有的尽管取用,没有的,老夫派人去寻!”
“多谢蒲山公!”王临躬身致谢,悬着的一颗心彻底落地——有了李密这句话,忠伯的伤终于有了希望。
接下来的半天,王临、徐世积、秦琼三人围坐在扶风县简易地图(由秦琼凭记忆绘制)前,逐一审视计划细节,确保每一步都无疏漏。
关于消息散布:决定借秦琼在扶风县的关系网,一边通过市井流言传递“陇西李家郎君手握重要罪证,三日后将与清流中人秘密交接”的消息,一边让眼线“无意”中将消息泄露给赵虎——既要让赵元礼知道,又不能显得刻意。
关于地点选择:最初考虑过废窑洞,但三人一致认为“太明显,易被怀疑”,最终选定扶风县城西二十里外的荒废河神庙——此地地形开阔,既利于伏兵隐蔽观察,又方便行动后快速撤退。
关于诱敌核心:消息中特意强调“交接的罪证包括赵元礼私吞军资的详细账册与证人证词”(这是赵元礼最忌惮的),同时暗示“陇西郎君手中有更重要的东西”(暗指虎符)。三人判断,赵元礼为保命和向宇文阀邀功,亲自出面的可能性极大。
关于伏击安排:徐世积与秦琼带精锐提前埋伏在河神庙周围的树林与芦苇荡中;王临作为“香饵”,携带假账册包裹(内装废纸)与真虎符(既是诱饵,也是关键时刻的护身符),在约定时间现身庙内;一旦赵元礼或其心腹现身抢夺、灭口,伏兵立刻杀出。
关于揭露罪行:擒住赵元礼后,若能裹挟乡绅或小吏在场,便当众打开其随身携带的“交易物”(大概率是灭口的兵器或封口的钱财),反指他“抢夺证据”,再由王临当众揭露其私吞军资、栽赃陷害的罪行,并指明废窑洞藏匿点,派人随后取赃物为证——让罪证无可辩驳。
关于联络崔县令:这是风险最大的一环。三人商议后决定,由王临写一封极简短的密信,只书“河神庙,除赵,接应”六字,由秦琼那名有亲戚在崔府的兄弟,设法传递给崔雨薇,再由她转告其父。至于崔县令是否配合(如在城内制造混乱、打开城门),全看他的判断——毕竟,这也是崔家摆脱困境的机会。
关于撤退路线:无论是否成功攻城,得手后立刻按预定路线撤回岐山,绝不恋战。
计划敲定后,三人分头行动:徐世积去挑选精锐、准备武器马匹;秦琼去安排散布消息与传递密信;王临则返回营房,准备给崔雨薇的密信。
他找来一小块素绢,用烧过的木炭当笔,小心翼翼写下“河神庙,除赵,接应”六个小字,再将素绢卷成小卷,塞进防水竹管内封好。握紧竹管的瞬间,王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重返扶风县,清算赵元礼的时刻,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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