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
她看到了无尽的云海,仙宫楼阁在云霞间若隐若现,缭绕着不绝的仙音与瑞彩。她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身着青衫,身姿挺拔如松,眉目温润如玉的男子。
他背着一柄古朴长剑,剑未出鞘,却自有通神剑意缭绕周身,仿佛能斩断星河。他叫...玄千。
他们曾并肩立于云端,俯瞰苍茫大地,笑谈世间风云变幻。他们曾携手游历洪荒秘境,于险境中相互扶持,于奇景中心意相通。
他们曾在皎洁明月下,对着亘古不变的星辰立下魂契,约定要携手共探那虚无缥缈的大道之巅,永生永世,不离不弃。他是她的道侣,是她冰冷漫长的修行岁月中,唯一的光与暖。
那些记忆的碎片,充满了阳光的温暖、彼此信赖的默契、以及深入骨髓的爱恋。他是玄千,而她...是辰彦!
然而,这美好的画面仅仅持续了瞬息,便被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记忆所取代。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了一片荒凉、死寂、弥漫着浓郁不化的妖异之气与血腥味的大地——神妖族界!
这里是万妖的坟场,是神魔陨落之地,天地间充斥着混乱与暴虐的法则。
画面中,他,玄千,手持着一柄滴血的神剑。那神剑光华璀璨,却沾染着最为刺目的鲜红。剑尖所指的前方,正是辰彦!
她依旧穿着那身青衫,只是腹部已被神剑彻底洞穿,一个透明的窟窿狰狞可怖,生命力正从中飞速流逝。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血沫。
然而,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怨恨,没有愤怒,没有不解。有的,只是那无尽的爱恋,如同最初相遇时那般纯粹;有的,是一种深切的、令人心碎的怜悯;有的,是一种终于得到解脱的释然。他望着她,那双曾倒映着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只倒映着她染血的身影。
她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传递出无声的信息。通过灵魂的感应,她“听”懂了那唇语:
“不怪你...玄千...是天道...控...”
话语未尽,她眼中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她的身躯,无力地向后倒去,坠向那神妖族界无尽的深渊,最终被弥漫的妖气与死寂彻底吞没。
而那个男人,玄千,保持着刺出那一剑的姿势,僵立在染血的族界之树下,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手中那柄曾象征着她无上荣耀与力量的神剑,此刻沉重得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
“呃啊——!!!”
刘天雪,不,是同时承载了刘天雪与辰彦两种意识与记忆的存在,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了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痛苦的嘶鸣。
那不仅仅是记忆的涌入,更是将两千年前那场惨剧的所有情感——被操控的绝望、手刃挚爱的痛苦、信仰崩塌的崩溃、以及那深沉如海的爱恋与无尽的悔恨——全部、原封不动地、在她灵魂中重新经历了一遍!
这记忆的力量太过磅礴,蕴含的情感冲击太过剧烈,远远超越了“曲”级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的意识体在魂海中剧烈地扭曲、震荡,魂光明灭不定,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仿佛下一瞬就要被这恐怖的记忆洪流彻底撕碎、湮灭!
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如同亿万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但这肉身的痛苦,与那刻骨铭心的爱恋和那场背叛真相带来的精神冲击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不是背叛,是被操控!
是被这该死的、高高在上的天道老头所操控!
是那个男人,那个深爱着他的男人,玄千,在天道的无形操纵下,亲手用剑,洞穿了自己最爱的人——辰彦的身体!
这股明悟,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冰冷的绝望感,狠狠地凿穿了她的灵魂。这真相带来的痛苦,远比灵魂撕裂的痛楚更甚千倍、万倍!那是信仰的彻底崩塌,是存在意义的完全否定,是永生永世无法弥补的遗憾与罪孽感!
就在她的意识体即将彻底崩溃,即将被这双重痛苦彻底吞噬之际——
“嗡!”
那笼罩魂海中央的巨大法阵,再次光芒大盛!
这一次,光芒不再仅仅是耀眼,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与慈悲。一股温暖、浑厚、精纯到极致的力量,如同母亲安抚婴孩的双手,又如同滋润万物的春雨,自法阵核心涌出,迅速蔓延至刘天雪剧烈震荡、濒临破碎的意识体。
这股力量温柔地抚过她意识体的每一处“伤痕”,抚平那狂暴肆虐的记忆浪潮。它并非抹去记忆,而是以一种玄奥莫测的方式,将那些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迅速梳理、整合、融合,使之从无序的冲击,变为有序的承载。
仿佛一本被撕碎的古籍,被一双无形而巧妙的手,一页一页重新拼接、抚平,最终完整地呈现在她面前。
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整个过程,从记忆爆发到被法阵力量安抚梳理,实际上持续了不到半刻钟。但这短短的半刻钟,对于刘天雪而言,却仿佛比她的两世人生加起来还要漫长,还要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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