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干燥,带着淡淡的硫磺气息,驱散了部分地下河水的阴寒。通道深处散发出的光芒稳定而柔和,映照出粗糙的岩壁,光源似乎是镶嵌在岩壁中的某种会发光的矿石,散发出一种淡蓝色的、冷冽的光晕,将整个甬道渲染得如同梦境,却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凌薇薇与苏清月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湿透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冰冷而沉重。凌薇薇坚持将那件半干的外袍裹在苏清月身上,自己只着单薄中衣,冻得嘴唇有些发青,却依旧挺直脊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光……似是‘荧惑石’,”苏清月辨认着岩壁上的发光矿物,低声道,“古籍记载此石多见于极深地脉或古墓之中,能自行发光千年不灭。” 她的话更印证了此地年代之久远与非常。
甬道并不宽敞,仅容两人并肩,一路倾斜向上,脚下是人工开凿的阶梯,同样镶嵌着零星的荧惑石,指引着方向。空气中硫磺味渐浓,温度也似乎在缓慢回升。
两人小心翼翼前行,精神高度紧绷,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机关。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前方甬道似乎到了尽头,隐约传来潺潺水流声,以及一种低沉的、如同叹息般的风声。
转过一个弯,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她们竟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空洞之中!洞顶高悬,无数荧惑石如同星辰般镶嵌其上,投下清冷光辉。空洞中央,是一片热气氤氲的地下温泉,泉水呈现淡淡的乳白色,不断翻滚着气泡,散发出浓郁的硫磺气味。温泉旁,生长着一些奇异的、不需阳光的蕨类植物,枝叶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
而在温泉的另一侧,靠近岩壁的地方,赫然立着一座小巧的、完全由白玉雕琢而成的亭阁!亭阁造型精美,与这蛮荒的地下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从某个皇家园林直接搬移至此。
亭阁没有门,只有一道珠帘垂落。珠帘由无数颗大小均匀的深海珍珠串成,在荧惑石的光芒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如此违和的景象,让凌薇薇与苏清月心中警铃大作。
“小心。”凌薇薇将苏清月护在身后,缓缓靠近那座白玉亭阁。
珠帘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透过珠帘缝隙,可以隐约看到亭内设有一张玉案,案上似乎摆放着一些东西。
凌薇薇深吸一口气,用剑鞘轻轻挑开珠帘。
亭内景象一览无余。玉案之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旁边是一卷摊开的、颜色泛黄的书册。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玉案后方,一具身着宫装、保持着端坐姿态的……白骨!
那宫装虽然蒙尘,但依旧能看出其曾经的华美,形制赫然是前朝贵妃品级!白骨的手指骨节纤长,其中一指上还戴着一枚水头极好的翡翠戒指,另一只手则轻轻按在摊开的书册之上,仿佛临终前仍在阅读或书写。
“端敬皇妃……”苏清月低语,道出了这具白骨的身份。谁能想到,那位传说中在庵堂郁郁而终的皇妃,竟会悄无声息地长眠于此等隐秘诡异之地!
凌薇薇目光凝重,她注意到皇妃白骨按着的那卷书册,似乎并非书籍,而更像是一本……手札。
她与苏清月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线索近在眼前,不容错过。
凌薇薇上前一步,对着白骨微微躬身,算是行了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卷手札从白骨指下取出。年代久远,手札的纸张极其脆弱,苏清月连忙上前,协助她一起,极其轻柔地将手札在玉案上完全摊开。
手札上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怨毒与不甘,正是端敬皇妃的笔迹!
开篇便是泣血般的控诉,怨恨先帝薄情,怨恨太后狠毒,怨恨命运不公,夺她爱子(指赵王?或是其他?),断她前程。随后,笔锋一转,记录了她如何暗中勾结对先帝和太后不满的前朝遗老、失意官员(其中便提到了陈望),利用其娘家势力与宫中旧人,耗费十数年,秘密建造此处“潜龙渊”,作为他日翻盘的根基之地!
手札中提到,她偶然得到半幅上古流传下来的“潜龙地势图”及一枚作为钥匙的“血玉玦”(即白玉玦),得知此地蕴藏着巨大的秘密与力量。她在此囤积金银,训练死士,甚至……提及了与北方某个部落的隐秘联系,意图借外力搅乱朝纲,为她儿子(或她自身)创造机会!
看到此处,凌薇薇与苏清月皆是背脊发凉!北境战事,劣质军械,竟真与数十年前的宫闱怨念息息相关!这怨恨如同毒藤,跨越时空,依旧在散发着致命的毒素。
手札的最后几页,字迹越发潦草狂乱,充满了绝望。似乎她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变故,遭到了反噬或是背叛,她被迫隐匿于此,最终郁郁而终。最后一行字,几乎是用尽生命之力刻写而下:
「……恨!恨!恨!哀家便是化作厉鬼,也要看着这凌氏江山,烽烟四起,社稷倾覆!后来者……若得见此书,当知……这潜龙渊底,埋藏的……非是宝藏,而是……诅咒!是亡国之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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