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审查。”
那冰冷的合成音在第七区均匀的白色冷光中回荡，不带任何威胁的语调，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它代表的不是即时的杀戮，而是一种系统性的、不容置疑的裁定。
灰色管理员电子屏面孔上的数据流高速刷新，它手中的银色设备投射出的淡绿色扫描光束，如同有生命的触须，分别笼罩住林墨和苏晓。
林墨感到一股细微的电流感穿透全身，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段骨骼，甚至每一个念头都在被无情地剖析、记录。他强迫自己保持静止，大脑却在疯狂运转。
《深渊回廊管理细则》第七条？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空间明确的“规章制度”。之前的规则更像是副本内的生存法则，而这个《细则》，听起来更像是系统底层的运行逻辑。
“个体A（林墨），关联异常：‘深渊之契’（未授权持有）。认知偏差：+7.3标准差。逻辑豁免记录：1次。”灰色管理员平板地汇报着扫描结果。
深渊之契？是指那本黑色规则册子？林墨瞬间明了，这本书在这个系统中被称为“深渊之契”，而且是“未授权”的。这解释了红色管理员对它的特殊“兴趣”，也带来了新的风险。
“个体B（苏晓），状态：规则污染（局部）。污染源：‘时之骗局-残响’。污染等级：Delta。印记编码：IV-V（不稳定）。”扫描光束在苏晓手臂的印记上停留了片刻，苏晓吓得浑身一颤。
灰色管理员的数据流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处理信息，然后合成音再次响起：“审查程序启动。议题一：个体A，‘深渊之契’的获取途径及目的。”
它那闪烁着代码的“面孔”转向林墨。
林墨心中凛然。这是一个直接的问题，但回答必须极其谨慎。谎言可能被瞬间识破，而真相（在书店书架发现）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比如被判定为“非法入侵”或“窃取系统资源”。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回答（控制着音量在临界点之下）：“它出现在我面前，我阅读了它。目的是生存。”
他没有提及B-13书架，只陈述了最核心、最无法反驳的事实。
灰色管理员沉默（或者说，数据处理）了大约三秒。
“回答：部分有效。获取途径：被动接触。目的：基础生存需求。逻辑自洽度：89.7%。议题一，记录。”
林墨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系统更注重逻辑自洽而非绝对真相。
“议题二：个体B的污染处理方案。选项A：即时净化（成功率87.3%，伴随35%概率认知损伤）。选项B：隔离观察（污染有12.9%概率扩散）。选项C：任务抵消。”
任务抵消？
这是一个新词。苏晓也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解释‘任务抵消’。”林墨立刻追问。
“系统可发布特定合规任务。任务成功，将根据完成度抵消相应‘错误代价’或‘污染等级’。任务失败，代价累积。”灰色管理员毫无波澜地解释。
林墨瞬间明白了。这就是“错误的代价将被累积，直至清算之日”的运行机制！系统并非一味惩罚，而是提供了一种“赎罪”或“偿还”的途径。这符合一种冷酷的、基于规则的管理逻辑。
“我们选择选项C，任务抵消。”林墨毫不犹豫地回答。即时净化的认知损伤风险太高，隔离观察等于坐视污染扩散或恶化，只有任务抵消是一条生路。
“请求已记录。任务生成中……”灰色管理员的数据流再次加速，“生成任务：‘静默区域的杂音’。任务目标：前往第九区，定位并清除异常音源。任务时限：基于个体B污染稳定周期，倒计时开启。”
它手中的设备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不断减少的数字：59:59… 59:58… 正好一小时。
“任务难度评估：标准。允许协作。任务失败，个体B污染等级提升至Gamma，并触发区域封锁。”
一小时，第九区，清除异常音源。在必须保持绝对安静的环境里，处理一个“音源”，这任务本身就充满了讽刺与危险。
“我们接受。”林墨沉声道。
“任务已载入。审查程序结束。临时通行权限已授予，仅限于通往第九区路径。”灰色管理员说完，电子屏面孔上的数据流恢复常态，它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迈着与之前毫无二致的、精确的步伐，消失在金属书架的深处。那“咔哒、咔哒”的齿轮运转声也渐行渐远。
第七区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均匀的白色冷光和冰冷的金属书架。
苏晓瘫软在地，低声啜泣起来，既是后怕，也是因为手臂上那个仿佛在隐隐发烫的印记和脑海中不断倒计时的时钟。
林墨没有安慰她，时间不允许。他拉起她，快速写道：“没时间害怕。任务就是机会。记住，一切行动以清除音源为目标，任何可能发出声音的行为，包括哭泣，都必须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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