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伸向腰间的火药包,指尖触到粗布的边角。指腹摩挲两下,撕开一道口子。火药的气味立刻散出来,混着铁铳的冷腥。他没停,把药粉全倒进药室,动作稳得像量过千遍。
铅弹接着塞进去,通条推进,压实。再装膛管,扣机括。整个过程,眼睛一直闭着。
“咔。”
他睁开眼,看向面前一百二十人。他们站着,手里握着各自的长管铳,脸上有汗,也有迟疑。
“从今夜起,火器营每夜加训两炷香,专练三事——闭眼装填、盲射定位、无声列队。”他说,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火把只准插在校场边缘,谁用手去借光,加罚十轮。”
没人说话。
他把手中的铳往地上一立,枪口朝天。“现在,开始第一轮。”
士兵们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人动了,有人还僵着。火把插在四周,光是黄的,照得人脸一半明一半暗。
张定远走下高台,沿着第一排慢慢走。一个新兵正撕火药包,手抖,布口扯歪,药粉撒了一地。
他停下,伸手拿过那包火药,重新递回去。然后抓住那人的手腕,带着他再撕一次。力道、角度、速度,全都由他的手带着完成。
“记这个感觉。”他说完就走,没再多看。
第二排有个老兵,动作快,通条刚塞一半就准备装膛。张定远伸手按住铳管,那人抬头,脸涨红。
他不说话,抽出通条,重新压了一遍,再抽出,让那人自己看深度。然后点头,示意重来。
一圈走完,他回到前头。所有人还在拆解,有的已经满头大汗。
“绑眼。”他说。
亲兵立刻拿来一捆黑布。每人发一条。
张定远自己先绑。布条绕过头顶,打结。眼前一片黑。
他举起铳,开始装填。
手指摸到铳尾,取下膛管。撕火药包,倒药,塞弹,通条压,装回,扣紧。最后抬起枪,做出瞄准姿势。
“咔。”
他解开布条,看见身边一百二十人还在忙。有人手乱,有人慢,但都在做。
他没催。
等最后一声“咔”响起,他才开口:“敌人不会等天亮才杀进来。我们要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先听见我们的声音。”
人群微微震动。
他抬手,五指张开,然后握拳。
这是开始的信号。
第二轮开始。
这次所有人都绑着布条。校场上只剩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金属零件的碰撞。
张定远在队列间穿行。他不再动手纠正,只用脚步提醒。谁动作停了,他就站在旁边。那人立刻明白,继续。
第三轮时,有人跪下了。是右排中间的一个小个子兵,脸色发白,手撑在地上。
张定远走过去,蹲下。那人喘着气,想站起来。
“坐下。”他说。
那人靠着铳杆坐下。其他人还在练。
张定远没让他退出。也没让人扶他。只是站在旁边,等他缓过来。
十息后,那人抬手,重新开始装填。
这一轮结束,所有人解开布条。脸都黑一道白一道,汗把布条印出了轮廓。
“休息半柱香。”他说。
士兵们原地坐下,有人直接躺倒。铳放在身侧,手还抓着铳杆。
张定远站在高台边缘,看着邻营方向。那边灯火还在,但笑声没了。帐篷帘子动了一下,有人探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去。
他转身,走向队伍。
“你们知道戚帅怎么打赢牛田寨那一仗的吗?”他开口。
没人答。
“那天也是黑的,云厚,风大。戚帅带三百人夜袭,离寨三百步就灭了所有火把。靠脚步声辨敌,靠火光闪动判位。倭寇以为夜里安全,刚点火做饭,火苗一起,就被盯上了。”
他顿了顿。
“第一轮火铳响的时候,倭寇还在锅边。等他们抄刀冲出来,第二轮已经上膛。三十步内,连放三轮,活下来的没几个。”
底下有人坐直了。
“我们练的不是花架子。是让他们死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说完,不等回应,直接下令:“列阵。”
士兵们立刻起身。
三排人开始移动。目标是无声完成标准射击阵型:前排跪,中排立,后排预备。
可一动就乱了。
前排刚屈膝,后排有人踩到脚。有人转身太急,铳管撞到旁边人。还有人听错位置,站到了空档里。
张定远吹响口哨。
长音。
所有人停。
他改用口哨指挥:长音为前进,短音为横移,双短音为后撤。节奏由慢到快。
第一遍,还是乱。
第二遍,前排终于能在长音落定时同步跪下。
第三遍,三排人移动时不再碰铳。
第四遍,一百二十人站定,动作齐了。
他没喊停。
接着练转换:从横列变三角,再变方阵,再回横列。全程无口令,只靠哨音。
第五遍时,动作开始流畅。
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没人擦。手上的皮磨破了,也忍着。铳杆被攥得发烫,也没人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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