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骨荒原的暮色来得极快,仿佛有只无形巨手将稀薄的天光一把抹去。灰蒙蒙的天幕彻底沉入墨蓝,几点稀疏的寒星挣扎着透出微光,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衬得这片死寂的大地更加深邃诡谲。风呜咽着穿过嶙峋石林,卷起地上暗红的砂砾,打在岩石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挠刮。空气中,土腥气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腐朽血腥味,越来越浓,无声地宣告着夜晚猎食者的苏醒。
姬岩背着那硕大的兽皮行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荒原深处。沉重的石锅和碗盘在袋子里随着他的步伐轻微碰撞,发出沉闷又清脆的“叮咚”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异常清晰,如同黑暗中一盏醒目的孤灯。
他远离了各族试炼者聚集的开阔地,刻意选择了一条怪石林立、地形相对复杂的小路。一方面是为了避开那些或明或暗的窥视,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守株待兔”的心思——裂骨荒原的夜晚,正是各种“食材”活跃觅食的时候。
果然,没走出多远,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伴随着翅膀急促拍打空气的“噗噗”声,从侧前方一片低矮的、散发着淡淡硫磺臭味的洼地传来。
姬岩脚步一顿,悄然隐入一块巨大的、布满蜂窝状孔洞的岩石阴影中。他屏息凝神,收敛气息,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昏暗的光线望去。
洼地边缘,十几只形如鬣狗、但体型更大、浑身覆盖着肮脏灰黑色短毛的怪物,正贪婪地撕扯着一具刚刚倒下的、形似巨鹿的兽尸。它们动作迅捷而贪婪,锋利的犬齿轻易撕开坚韧的皮毛,带起大块血肉,喉间发出兴奋的“嗬嗬”低吼。这些正是裂骨荒原臭名昭着的夜行猎食者——夜嚎鬣狗!它们个体实力大多只有炼体五六层,但成群结队,悍不畏死,配合默契,是夜晚最令人头疼的掠食者之一。
而此刻,盘旋在鬣狗群上空,发出刺耳尖啸进行骚扰的,赫然是几只翼展近两米、羽毛呈现暗红与漆黑相间、鸟喙弯曲如钩、眼中燃烧着贪婪火焰的大鸟!
火爪鸦!一种群居的低阶凶禽,性喜食腐,尤其偏爱夜嚎鬣狗啃噬猎物后残留的内脏与碎骨。它们虽不似鬣狗般凶残近身搏杀,但俯冲扑击、以利爪和带火的喙部撕扯骚扰,同样烦人。此刻,它们正与鬣狗群争夺那巨鹿尸体的“边角料”,双方互有忌惮,形成一种微妙的僵持。
“夜嚎鬣狗…火爪鸦…”姬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鬣狗肉酸涩腥臊,蕴含的混乱死气也重,并非上选。倒是这火爪鸦,虽属低阶,但其血肉中蕴含的微薄火行精气与风之灵动,勉强可入口,尤其那对利爪和鸟喙,蕴含一丝金铁锋锐之气,炼化后或许能得些微金精之气。
就在姬岩评估着这第一顿“荒原野味”的成色时,一道带着明显怒意和鄙夷的尖锐女声,如同刺耳的哨音,划破荒原的沉寂,从另一侧的乱石堆后传来:
“姬岩!你这只缩头乌龟!滚出来!”
火鸦族少女羽翎的身影,在一根倾斜的石柱顶端显现。她依旧穿着那身鲜艳的羽毛短裙,但此刻在昏暗光线下,颜色显得有些诡异。她手持一柄缠绕着赤红藤蔓的短弓,箭已在弦,箭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遥遥指向姬岩藏身的大石方向。她身边,那个气息锐利的火鸦族青年烈羽,也显出身形,双手各握一柄尺许长、边缘泛着金属寒光的骨匕,眼神冰冷地锁定着岩石阴影。
显然,姬岩那叮当作响的行囊和独特的大号“靶子”,在荒原上太过显眼,这对火鸦族的骄子早就缀了上来。羽翎本就对姬岩充满鄙夷,此刻见他鬼鬼祟祟躲在石头后面“窥视”鬣狗群,更是觉得他胆小如鼠,废物至极,心中的鄙夷和一股被“厨子”无视的莫名恼怒瞬间爆发。
“怎么?磐石的‘厨子大人’?躲在石头后面数鬣狗有几颗牙,好给它们炖汤吗?”羽翎的声音充满刻薄,“背着那么大个丑袋子,叮叮当当的,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你是怕凶兽找不到你,特意敲锣打鼓通知它们来开饭吗?”
烈羽没有说话,只是向前逼近了几步,炼体八层的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灼热的穿透感,牢牢锁定姬岩。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猎物,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冷漠。
洼地那边,夜嚎鬣狗群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暂时停止了撕扯,纷纷抬起头,十几双绿油油的贪婪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如同鬼火般扫视过来。空中的火爪鸦也停止了骚扰鬣狗,盘旋着,发出不安的“呱呱”叫声。
姬岩缓缓从岩石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在旁人看来有些憨厚、甚至呆傻的表情,仿佛对眼前的杀机毫无所觉。他甚至还拍了拍背后的大袋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对着羽翎咧嘴一笑:“鸟人姑娘,你说对了,我就是在找食材。你看那边,”他指了指洼地,“火爪鸦,肉质应该比干硬的肉干好点,就是不知道炖汤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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