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马增玉离开海南岛后,龚志英如同失了魂的提线木偶,整日神思恍惚,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手中紧紧握着马增玉留下的书信,喃喃自语。紧接着,噩耗传来,哥哥龚志兵因文革期间的 “打砸抢” 行为被定性为 “三种人”,丢官后的他郁郁寡欢,整日借酒消愁,最终被癌症夺走了生命。这连串的打击,让龚志英本就摇摇欲坠的心彻底崩塌。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任凭泪水打湿枕头。
偏偏在这个时候,归家的丈夫听信了婆婆的谗言,认定她与马增玉有私情。曾经恩爱的夫妻,自此沦为互相折磨的仇人。争吵声、摔打声成了家常饭,家中的物品被摔得满地狼藉。龚志英坚决要离婚,丈夫偏执地将她禁锢在痛苦的牢笼里,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他限制她的自由,不让她与外界接触,还时常对她恶语相向,拳脚相加。
“那段日子,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像被抽走了灵魂。” 阿敏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戚,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我生怕她想不开,把她家所有能伤人的物件都收走了,日夜守着她,可还是……”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那天晚上,争吵声又响起来,我想着吃完饭就去劝劝。谁知饭还没吃完,就听见街上有人喊‘杀人了’!等我冲到她家,志英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没了气息,她丈夫坐在一旁,眼神空洞,已经疯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去法院起诉离婚,判决书下来那天,她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回北方,她丈夫举着菜刀……” 阿敏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痛哭起来。
马增玉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发软,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胸口被一块千斤巨石狠狠压住,痛得无法呼吸,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龚志英的音容笑貌,那个曾经活泼开朗、热情善良的姑娘,如今香消玉殒。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与悔恨,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当初没有离开,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不经意间点燃的情愫,还是那个荒诞的时代,将龚志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命运总是充满戏剧性。这次北京之行,除了故人的噩耗,还让马增玉邂逅了红霞。这次见面,是在农业部组织的一场小型学术沙龙。现场气氛热烈,学者们各抒己见。当时,马增玉正在阐述自己对农业发展的见解,一个女人对他的关点提出不同看法。马增玉定睛一看,这个女人竟是她很熟悉的红霞。两人就此展开一场激烈辩论,思维的火花在碰撞中不断迸发。马增玉沉醉于红霞朴实明朗的世界观,而红霞亦欣赏他丰富而纯粹的思想。
在此之前,马增玉曾将自己多年对农业的深入思考倾注笔端,日夜伏案写作。他查阅了大量资料,进行了无数次调研,反复推敲每个观点,每个字句。终于完成一部探讨农业生产要素的着作。他坚信,劳动力与气候、土壤一样,都是农业生产中不可或缺的绝对因素。他怀揣着满心的期待与忐忑,将凝结着心血的书稿赠予红霞,本以为会得到红霞的认同,不料却引发一场激烈的思想交锋。
他没想到,这次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与红霞有一次这样的相遇。学术沙龙结束以后,红霞约着马增玉去了自己的家。
红霞身着月白中式罩衫,腕间翡翠镯子轻晃,笑靥如檐角初绽的蔷薇。马增玉跟在她的身后,来到她的家。她开了门,进了门就是客厅。她回头对马增玉说:马哥你肯拨冗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客厅里,案头青瓷瓶里斜插两枝白海棠,幽芳漫过博古架上的线装书与铜胎珐琅笔筒,为这间充满书卷气的客厅增添几分雅致。
马增玉踏入客厅时,正见一位清癯男子在落地窗前踱步。那人指尖夹着半支烟,烟灰簌簌落在藏青色中山装前襟,镜片后的眸光如深潭映月 —— 他正是红霞的丈夫陈英俊。久仰马教授大名, 男子转身时,烟灰缸里已积起薄雪般的烟烬,您那部关于土地所有制的着作,如投石击水,在学界激起不小波澜啊。
三人围坐湘妃竹茶案旁,宜兴紫砂壶里正腾起蟹眼似的沸泡。红霞轻叩茶盏:英俊研究马克思的理论,与马哥的土地理论恰如镜中双影,必有一番妙论。 窗外,紫藤花瀑正漫过雕花窗棂,在水磨青砖上织就斑驳紫霞。
土地私有制是剥削的根脉。 马增玉的指尖划过茶盏边缘,青瓷上的冰裂纹路似在他掌心跳动,就像藤蔓攀附乔木,私有制滋生出资本与劳动的畸形关系。
陈英俊去烟灰缸里按灭烟蒂,火星溅起又倏地熄灭,宛如思想交锋中刹那火花:先生可知,封建庄园里的农奴制与现代企业的雇佣制,看似同根却异质? 他从博古架上取下一本《资本论》,指腹划过烫金书名,强权才是绞杀自由的绞索。您看这书页间的墨痕 —— 他忽然翻开某页,指尖停在 劳动者与生产资料分离 的段落,当土地成为贵族的私产,当农民被逐出家园,这不是私有制的原罪,而是权力对私有制的强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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