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眼睁睁望着李青云的三尺青锋，没入自己的丹田，血肉破开的声音像是枯叶破碎，鲜红的血涌出，随之深入骨髓的剧痛蔓延全身、侵蚀脑海。
除此之外，还有对死亡最真切的恐惧，在心头翻江倒海。
但高天赐没理会这些。
有一股更强烈的怨念，攫住了他的思想。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他错在哪了！！！
高天赐出生之时，天降异象，高家的长辈、奔雷的长老，无不言称他是天赐的英才！
可世界之大，天才何止他一个？
要给他更严格的管教。
他必须更加刻苦。
别的孩子能尽情玩耍，他不能。
别的少年能扑到父母怀里撒娇或大哭，他不能。
别的修士学不会法术，可以放弃，他不能。
为什么不能？
幼年的高天赐，某天想明白了。
天才，不需要这些脆弱不堪的东西！
尽情的玩耍？
无聊！
撒娇或大哭？
幼稚可笑！
学不会法术，自暴自弃？
可悲！
谁在他面前玩耍，惹他心烦，破坏掉就好了，谁撒娇或大哭，去鄙夷蔑视就好了，谁学不会法术而放弃，去尽情耻笑，那是弱者的权利。
这种感觉，真舒服啊……
再也不用为此不安了。
不用猜疑。
不用焦虑。
尽情地去盛气凌人，就好了啊！
对！
盛气凌人，用盛气压制每一个人，让他们惧怕自己，哈哈哈，他们是弱者！是蠢材！弱者的一切都不值一提，自己是强者，是天才，天才岂会稀罕蠢才拥有的东西？
所以，何错之有？
可如果没错……
为什么他敌不过玲珑，需借助灵器与海纳百川才行？
如果这可以狡辩，是玲珑高出了他一个大境界所致。
那李罢去呢？
为什么李罢去只以二境一重，最多借助那奇怪的灵力，从而短暂使出二境九重的力量，就能轻松将他击败？
二境一重的李罢去，怎么可能是天才？
他明明是个庸才！
可庸才，为什么能将他这个天赐之才击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高天赐低头望着，鲜红的血顺着白刃滴落，他知道自己没救了，但想弄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他缓缓抬头，双目中饱含希冀地凝视着李青云。
像落水者在呼救。
“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么？”
李青云保持着戒备，轻声说道，仿佛怕打扰了一个即将安睡的人。
随即，他抽出长剑，横剑扫过。
高天赐睁大双眼，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天地旋转，又看到一个没有头颅的背影……
那个背影，他一直以为很高大，很魁梧。
但此刻，他才发觉，那个背影是如此弱小而脆弱……
是啊，高天赐其实从始至终都知道。
他也许没有那么优秀。
他也很脆弱。
他一直都好害怕。
但骑虎难下了……
他没有做错什么。就像被巨石压迫的幼苗，少年无知的他推不开巨石，总要找见光亮，伸出它的枝芽，虽然注定扭曲，注定长成怪物，但得先活下去……
他只是运气不好。
没早点遇见李青云，没能早一点望见他的山外山。
这样，他就可以承认自己是个蠢材了。
就可以脆弱，可以自暴自弃，可以大哭……
“你见过吗？你的山外山……”
高天赐头颅滚落，传出最后的神念。
闻言的李青云，执剑而立，陷入沉思。
许久才回传道：“未曾见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天赐的神识，猛然发出狂笑波动，如惊涛骇浪。
盛气凌人的效果，竟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强大，滔天的威压，让所有人，包括李青云在内，都如同置身无限的深海之狱，无法呼吸，无法承受，无力反抗……
“扑通。”
“扑通。”
“扑通……”
以高天赐的头颅为中心，两百丈内，所有二境五重以下修士，皆俱浑身无力，一个个软倒在地，法力难以调动，神识溃散，只能紧守心神，难言的恐惧充斥心头。
想逃，但动不了……
发生了什么？
众人惊恐万状，却无从得知。
玲珑也站立不稳，拄剑而立，心中惊骇万分，原来这才是盛气凌人应有的效果，好强的神通……
就连在战斗中的林小桃和顾常无，也在威压下停手了。
场中，唯有李青云平静地站在那里，眉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高天赐的灵魂之火，逐渐熄灭。
再没有任何波动。
如今身死，万事皆空，高天赐反而释怀了，明悟了。
原来，杀他如屠狗的李青云，这般绝无仅有的，用天才二字都远远不足以形容的人物，他也没有望见他的山外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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