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突如其来的邀约,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暗生的后宫,激起层层涟漪。坤宁宫内,邵芸将太后宫人送来的描金请帖轻轻放在案上,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陛下,太后娘娘这宴,设得未免太急了些。”邵芸看向坐在对面的张煜龙,声音压得极低,“段钰妹妹昨日才受惊吓,今日她便要设宴压惊,这……情理上虽说得通,但时机太过巧合,臣妾总觉得不安。”
张煜龙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太后的意图,他也能猜到几分。段钰遇袭,自己借题发挥,在内廷掀起一场整肃风暴,必然触动了不少人的神经。太后此时出面,一来可能是想展示其“关爱晚辈”、“调和宫闱”的姿态,稳住后宫局面;二来,更可能是想亲自探探自己这个“病愈”后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皇帝的虚实,甚至……这场宴席本身,就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宴无好宴,朕知道。”张煜龙沉声道,“但太后亲自相邀,又是打着为段钰压惊的名号,朕若不去,便是忤逆不孝,徒惹非议。”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既然躲不过,那便去!正好,朕也想去会一会这位母后,看看她这池水,到底有多深。”
他看向邵芸:“皇后,明日你与朕同去。凯雯、段钰、羽洁、林林也一同前往。告诉她们,谨言慎行,多看少说,一切见机行事。尤其是段钰,让她收敛性子,莫要中了圈套。”
“臣妾明白。”邵芸点头,“臣妾会叮嘱好她们。只是……太后的心思,向来难测。她身边那几个老嬷嬷,更是与摄政王府关系匪浅。”
“无妨。”张煜龙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慈宁宫的方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倒要看看,明日这出戏,她们打算怎么唱。”
翌日,御花园中一处临水的精致暖阁内,一派祥和景象。时值初夏,园内百花争艳,蝶舞蜂喧。太后端坐主位,虽年近四旬,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眉宇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雍容气度,只是眼神偶尔掠过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与算计。她今日穿着绛紫色宫装,更显威仪。
张煜龙与邵芸坐在太后下首左右,杨凯雯、段钰、沈羽洁、毛林林等高位妃嫔依次而坐。妃位的姜之南、姜佩瑶,以及几位嫔位的妃子也受邀在列,只是座位更靠后些。宫人们穿梭其间,奉上香茗点心。
“皇帝近日操劳国事,又要安抚后宫,辛苦了。”太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段贵妃受惊,哀家听闻后亦是心焦。今日设此小宴,一来是为贵妃压惊,二来也是想着咱们一家人,许久未曾聚在一起说说话了。”
“劳母后挂心,是儿臣的不是。”张煜龙微微欠身,应对得体,“段贵妃已无大碍,多谢母后关怀。”
段钰也连忙起身行礼:“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妾已好多了。”
太后笑了笑,目光落在段钰身上,又扫过张煜龙和其他妃嫔,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那胆大妄为的刺客,可有了眉目?这皇宫大内,竟让宵小潜入,惊扰贵妃,实在是骇人听闻。皇帝,此事定要严查,给贵妃,也给后宫众人一个交代。”
来了!果然切入正题!张煜龙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沉痛与愤怒:“母后所言极是!儿臣已责令内务府与锦衣卫全力追查,绝不姑息!只是那贼人甚是狡猾,目前尚未擒获。不过母后放心,儿臣已加强宫中戒备,定不会再让此类事件发生。”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加强戒备,暗示此事自己已掌控,无需太后过多插手。
太后眼中精光一闪,放下茶杯,叹道:“如此便好。只是皇帝啊,这治国齐家,一张一弛方是正道。近日宫内风声鹤唳,奴才们个个提心吊胆,恐非长久之计。哀家听闻,昨日皇帝还重责了几个奴才?”
这话看似劝诫,实则是在指责张煜龙手段过激,有失仁君风范,也是在试探他对内廷掌控的力度。
张煜龙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地回道:“母后教训的是。然,齐家必先治家。段贵妃遇袭,宫规涣散是根源。儿臣惩戒刁奴,非为滥施刑罚,实乃整肃宫纪,以儆效尤。若因仁厚而纵容恶行,致使纲纪败坏,恐非社稷之福。儿臣以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待宫闱清靖,自当宽严相济。”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事出有因,又强调了自己作为皇帝整肃内廷的正当性和决心,将太后的“劝诫”顶了回去。
暖阁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地凝滞。妃嫔们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邵芸适时地端起一杯茶,柔声道:“太后娘娘请用茶。陛下也是一心为了后宫安宁,近日确是辛苦了些。”
太后深深看了张煜龙一眼,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皇帝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哀家甚是欣慰。只是皇帝莫要忘了,这后宫之事,繁杂琐碎,皇帝当以国事为重,些微小事,交予皇后打理便是,莫要过于劳神。”她这是在暗示张煜龙,后宫是皇后和太后的地盘,皇帝的手不应伸得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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