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林夏踩着露水去楼下菜市场。不是为了赶早买新鲜菜，只是昨晚熬夜改方案到三点，今早醒来看见窗外阴阴的，没有太阳，忽然想走走。
菜市场入口的水泥路还带着湿气，鞋底踩上去有点黏，却不脏。刚拐进巷口，一股混着水汽的空气就裹了过来——不是家里空调房的干冷，也不是路边的灰尘味，是凉丝丝、软乎乎的，像浸过凉水的棉纱布，贴在皮肤上，带着点湿意，却不闷。
林夏停下脚步，下意识吸了口气。这空气里藏着好多味道：青菜上的露水味、刚喷过水的泥土味、水产摊飘来的淡淡的鱼腥味，还有隔壁豆腐坊的豆香。这些味道缠在一起，被湿凉的空气裹着，竟然不杂乱，反而清清爽爽的，吸进肺里，连熬夜后的昏沉都散了大半。
她走到一个青菜摊前，老板娘正拿着喷壶给菜洒水，“沙沙”的水声落在菜叶上，溅起细小的水珠。水珠顺着翠绿的菜叶滚下来，滴在水泥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风一吹，带着水珠的空气涌过来，凉得更明显了，却不是刺骨的冷，是那种软乎乎的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黄瓜，咬一口，凉意在舌尖散开，舒服得让人眯起眼。
林夏伸手碰了碰菜叶，指尖立刻沾了点湿凉的露水，滑溜溜的，带着青菜的青涩气息。老板娘抬头笑：“姑娘，刚摘的本地菜，带着露水呢，炒着吃鲜得很。”她没应声，只是蹲下来，看着菜叶上的水珠折射着淡淡的天光，像撒在绿绸上的碎钻。
旁边的豆腐坊飘来更浓的豆香，混着蒸笼的热气，却被湿凉的空气中和得刚好，不烫不燥。林夏起身走过去，豆腐摊老板正用刀划着嫩豆腐，“噗嗤”一声，白嫩嫩的豆腐块落在瓷盘里，带着豆汁的清润。她伸手指尖碰了碰豆腐，凉丝丝的软，像婴儿的脸颊，沾在指尖的豆汁带着点微甜，顺着指缝往下淌。
“要点豆腐不？刚出锅的，凉一会儿吃正好。”老板递过来一块小的，林夏接过来，托在掌心。豆腐的凉润顺着掌心漫上来，和空气里的软凉缠在一起，连熬夜后发紧的太阳穴都跟着松了。她就站在摊前，小口小口吃着，豆香在嘴里散开，混着空气里的露水味，竟觉得比任何咖啡都解乏。
往前走是水产摊，鱼缸里的鲫鱼摆着尾巴，溅起的水花落在地面，又添了几分湿意。摊主正给鱼去鳞，“唰唰”的声响里，带着河水的清冽。林夏没靠近，只是站在几步外，看着水花溅起又落下，空气里的鱼腥味很淡，被水汽裹着，反而成了烟火气里的点缀。
她沿着摊位慢慢走，没买任何东西，只是看着摊主们忙碌：卖鸡蛋的阿姨在给鸡蛋擦灰，指尖带着蛋壳的粗糙；卖面条的大叔在揉面，面团的麦香混着湿气飘过来；几个老奶奶蹲在地上挑菜，絮絮叨叨说着家常，声音被湿凉的空气裹着，软乎乎的不刺耳。
走了大半圈，林夏的额角沁出点薄汗，却不黏腻，被风一吹，凉丝丝的。她靠在市场出口的老槐树下，看着来往的人：有人提着装满蔬菜的袋子匆匆走过，有人站在摊前讨价还价，有人抱着刚买的豆腐小心翼翼护着——每个人都带着生活的踏实，没有写字楼里的紧绷，没有方案改不完的焦虑。
正看着，身后传来轻微的争执声。回头一看，是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手里捏着皱巴巴的五块钱，急得眼眶发红：“奶奶说要两块钱的毛豆，你怎么给我称了三块的？”卖毛豆的大爷眯着眼睛笑，指了指秤盘：“丫头，你看这毛豆多饱满，刚剥的，给你多抓了一把，算两块五，行不？”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五毛钱，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大爷的手，大爷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带着点暖，和空气的凉形成了温柔的反差。
林夏忽然想起昨晚对着电脑屏幕的崩溃：客户的反复修改、领导的催促、赶不完的deadline，让她觉得日子像被拉紧的弦，随时要断。可此刻站在菜市场的湿凉空气里，看着这一幕，感受着指尖残留的露水和豆腐的润，听着耳边的烟火声响，那些焦虑好像都被这软凉的湿气慢慢融化了。
她走到拐角的杂货铺，买了一瓶冰镇汽水，拧开瓶盖的瞬间，“呲”的一声，气泡带着凉意在舌尖炸开，混着空气里的烟火味，清爽得让人忍不住笑出声。杂货铺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听收音机，戏曲的唱腔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格外熨帖。老爷子看见她，递过来一把蒲扇：“姑娘，坐着歇会儿，这天气，吹吹扇子凉快。”
林夏接过蒲扇，坐在老爷子旁边的小马扎上。蒲扇扇动时，带来的风带着竹编的清香，和空气里的湿凉缠在一起，后背的酸痛渐渐消散。她看着不远处，一个妈妈正给孩子买糖葫芦，孩子举着糖葫芦蹦蹦跳跳，糖衣的甜香飘过来，和青菜的露水味、豆腐的豆香、毛豆的清香混在一起，成了最鲜活的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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