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怀抱着那只沉甸甸的金钵,在巷子间跌跌撞撞地奔跑。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衣襟,但他的脚步却丝毫不敢停歇,仿佛身后真有择人而噬的猛兽在追赶。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紧紧箍着冰凉的钵体,口中反复喃喃低语:
“宝青坊...沙皮巷...宝青坊...”这地址如同咒语一般在他唇齿间滚动,既是在坚定方向,也是在为自己壮胆。
忽然,怀中的金钵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金光自钵中冲天而起,裹挟着许仙腾空而去,脚下的山林迅速变小,风声在耳畔呼啸。
云端之上,许仙的心脏怦怦直跳,却忽然想起当初宝青坊主将金钵交给他时,那双看透世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烟枪轻点,带着几分戏谑又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将来若又遇到什么难解之题,记得宝青坊,找我。”
这回忆给了他一丝渺茫的希望。
与此同时,山下的小青正拎着一壶刚沽来的美酒,悠然自得地沿着小路往回走。她心情颇佳,红唇轻启,哼唱着听到的词句:“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
唱到一半,她的歌声蓦地一顿,心头毫无预兆地掠过一丝尖锐的心悸。她停下脚步,蹙眉按住心口,但那感觉一闪即逝,快得让她抓不住缘由。
“错觉么...”她摇摇头,只当是方才饮酒急了些,重新拎起酒壶,继续迈开了步子。
然而,当她走近家宅附近,目光瞥见前方聚集的黑压压人群时,她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冻结了。
“哐当”一声,酒壶脱手落地,醇香的酒液汩汩流出,浸湿了泥土。小青脚下青光一闪,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掠过山路,毫不犹豫地拨开密集的人群。
“让开!都给我让开!”
她挤到人群的最前方,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血液几乎凝固——
小玄单膝跪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依靠着一柄插入地面的长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他发丝凌乱,吸略显急促。
“弟弟,这怎么回事啊?!”小青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议论声嗡嗡地传入她耳中:
一位村民疑惑地挠头:“先是许大夫找来一位高僧,来家做法…”
另一人接口解释道:“我亲眼见着许仙把白娘子领回了家,然后…”
有人惊恐地压低声音:“白娘子变、变成了一条大蛇!”
“白娘子是妖怪!”这句话说得肯定无比,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紧接着,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疑问被提了出来:“那是白娘子的弟弟和妹妹,不会也是吧?!”
小玄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时,那双眼中带着冰冷的寒意和警告。然而,在视线触及小青的瞬间,那冰冷迅速消融,转为急切。
“姐姐!”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小青的手腕,“你终于回来了!待会儿我再详细跟你解释,但现在我需要先处理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小白姐受了重伤,这只是我的一道分身。我们得立刻赶回去!”
话音未落,小玄周身妖气涌动,瞬间显现出半人半妖的形态,蛇尾横扫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巧妙地避开了要害,只将围观的人群掀得人仰马翻。
“这一下,是教训你们多嘴多舌!”小玄的声音冷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胁,“给你们十息时间,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十息之后,还留在此地者——死!”
百姓们闻言,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身上疼痛,连滚带爬地向四面八方逃散开来,惊恐的呼救声此起彼伏:“妖怪啊!救命啊!救命啊!”
“弟弟,到底怎么了?小白怎么会受重伤?”小青看着的小玄,焦急万分地追问。
“是法海。”小玄咬牙说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充满了恨意,“我们先走,路上我再细说!”
两道身影——一青一黑——化作流光,瞬息间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村民。
而此时此刻,许仙历经奔波,终于抵达了那座隐匿于市井、神秘莫测的宝青坊。
“许大夫——”宝青坊主慵懒地倚在锦榻上,纤指如兰,轻轻敲击着许仙奉上的金钵,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这次带来的,可是不得了的一单生意啊,吓人呐。”她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很享受这单生意的棘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抬起眼帘,目光锐利地看向许仙,“这可是镇江金山寺,法海大和尚的金钵吧。”
“嗯。”许仙面色凝重地点头。
“啧啧,那可是个狠和尚。”坊主吸了一口手中的长烟枪,缓缓吐出烟圈,“你怎么惹上他了?这金钵里关着的,是法海的法宝,金毛吼。此畜牲有雷霆万钧之威,最棘手的是,一旦被它闻了气味盯上,就会不死不休,追到天涯海角!”她摇了摇头,甚至带着一丝夸张的惧意,“连我都怕这畜牲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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