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芦洲,荒原尽头。
风沙早已止息,连天地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一座新生的守灯村静静矗立在黄沙之上,村中灯火不灭,青光如雾,自村中央那株初生的归元母树蔓延而出,笼罩四方。
树下,孩童盘坐,诵经声如溪流潺潺,洗尽尘嚣。
玉蟾童盘膝于村外三丈之地,九片母树叶环绕周身,青光如纱轻覆。
他体内灵台澄澈,那曾被混沌浊气侵蚀千年的妖丹,如今已化作一轮温润青月,悬于识海中央,洒下安宁之光。
他缓缓睁眼,眸中再无阴霾,唯有明悟与感激。
“我……真的自由了。”
他抬头望向村落,目光落在那个站在孩童中间的小女孩身上——初灵儿。
她不过七八岁模样,眉心一点青灯虚影,宛如星辰坠落凡尘。
她正轻声教诵《归元经》第一句,声音稚嫩,却似大道低语,引得四周灵气自发汇聚。
就在此时——
天际骤然一暗。
无风自动,苍穹裂帛!
一面漆黑古幡自虚空中浮现,幡面猎猎作响,黑纹如血蛇游走,百妖虚影咆哮而出,撕裂长空,直扑守灯村而来!
妖气冲天,煞意滚滚,仿佛要将这方净土彻底焚毁!
玉蟾童猛然起身,青月妖丹疾转,正欲结印抵抗,却忽地一怔。
那些扑来的妖影,眼神竟非全然狂乱。
其中数只巨狼、玄猿、赤鸦,在临近村落上空时陡然停滞,低头俯视——目光所落,正是村中灯火。
灯火下,初灵儿抬头,双目澄澈如泉。
她张口,吐出一串奇异音节。
非人言,非兽语,却字字如道音回响,直抵灵魂深处。
那是《归元经》开篇第一句,以“灯语”显化,无形无相,却贯穿心神。
“嗡——”
一只狼妖猛然跪地,眉心竟浮现出一缕微弱青灯虚影!
它浑身妖力暴动,筋肉抽搐,竟似在经历一场蜕变。
但它没有攻击,反而仰天低吼,声音悲怆中带着解脱,仿佛千年的枷锁,就此崩碎!
“她……能和妖说话?!”玉蟾童震撼难言,声音微颤。
不止是他。
半空中,越来越多的妖影停驻,眼神从狂躁转为迷茫,又从迷茫转为动摇。
它们望着那灯火,听着那灯语,仿佛听见了久违的呼唤。
可就在这迟疑之际,招妖幡猛然一震!
黑纹暴涨,如活物般缠绕幡身,百妖虚影再度嘶吼,杀意重燃!
这一次,它们不再犹豫,纷纷俯冲而下,利爪撕风,獠牙裂云,誓要将这叛逆之村踏为废墟!
千钧一发!
云层裂开,一道金光破空而至。
多宝道人踏云而来,碧游令高举头顶,声如洪钟,响彻天地:“尔等皆为天地生灵,何须受人驱使?妖亦有道,何必为奴?若愿修归元之道,自持灯,自护道!从此不仰他人鼻息,不堕他人劫数!”
话音未落,初灵儿双手轻抬。
百滴道雨自归元母树腾空而起,化作百盏青灯虚影,如萤火般飘向那些仍在迟疑的妖影。
凡有妖接灯入体,刹那间体内浊气翻涌,自七窍排出,妖丹温润如玉,竟有三只当场气息暴涨,突破小妖劫,踏入新境!
“啊——!”一只赤鸦妖仰天长鸣,眼中泪光闪动,“我……我看得见了!原来这才是我的路!”
场面骤变。
半数妖影已不再进攻,反而围绕村落盘旋,似在守护。
而另一半仍被黑纹操控,疯狂扑杀,彼此冲撞,竟自相残杀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一道阴冷嘶吼在招妖幡深处响起,几不可闻。
幡面黑纹剧烈蠕动,仿佛有意识般疯狂蔓延,欲要强行催动所有妖魂。
可就在此刻——
一丝极细微的青芒,自地下悄然浮现。
那青芒来自归元母树的根系,早已悄然蔓延至北荒深处,如无形之网,无声无息渗透进这片土地的每一寸灵脉。
此刻,它轻轻一震,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招妖幡猛地一颤。
黑纹竟开始反噬自身,如毒蛇噬主,沿着幡杆逆流而上!
幡身发出细微的“咔”声,一道裂痕,悄然浮现……【(续)】
“咔——!”
一声脆响,如天地裂帛,自苍穹深处炸开。
那面曾号令万妖、震动洪荒的招妖幡,此刻竟在半空中剧烈震颤,幡杆龟裂,黑纹倒卷,如毒蛇噬心,反向自身疯狂侵蚀!
原本狂暴的妖气骤然紊乱,百妖虚影不再听令,有的嘶吼挣扎,有的跪地哀鸣,更有数十道身影冲破黑雾,主动飞向守灯村,双爪合十,如朝圣般伏首于地,口中低诵《归元经》残句。
“我……愿持灯。”
“我不再为奴。”
“我要修自己的道。”
声音此起彼伏,如潮水涌动,竟压过了招妖幡的嘶鸣!
“不——!!!”
一道阴冷至极的怒吼自幡中炸出,带着远古神魔的怨毒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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