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日影西斜。
谢逢彬方拖着虚浮无力的双腿,自东厕蹒跚而出。
他扶着廊柱,面色青白,双腿虚软打颤,形如风中弱柳。
刚转过游廊,便见梁策闲坐石凳之上,膝头置着一盏青瓷茶瓯。
只见对方屈起指节分明的手,正悠然以盖轻拂盏中碧绿茶汤,吹散几片浮叶。
“邱…邱辞!”
他颤巍巍指向梁策,声气虚浮却含怨怼,指尖不住地发抖。
“你…你算计于我!”
梁策闻言抬眸,银质面具下,一双清亮眸子乍现,带着几分戏谑神采。
他啜了口茶,气定神闲,方开口道:
“谢公子何出此言?明明是二小姐下的药。”
谢逢彬一愣,随即连连摇头,目光凝着一腔痴意,笃信不疑。
“绝无可能!皎皎那般温良纯善,柔弱堪怜。”
“她昨日还偷偷给我送了参汤,怎么会做这种事?”
梁策指尖微顿,茶盏在掌心轻转半圈。
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温良纯善?柔弱堪怜?
昨晚那丫头差点毒死他们两个。
这谢公子,怕是被人生生卖了,还尚在感激涕零地替人数着银钱。
此时,薛保琴步履匆匆闯入院中。
“皎皎!皎皎你可安好?!”
她提着杏子红绫裙裾,满面焦灼忧色,险些与廊下的谢逢彬撞个满怀。
谢逢彬脸色苍白,强撑起一丝笑意:“薛、薛小姐…皎皎在内室…”
薛保琴狐疑地打量他:“谢公子,你这脸色…”
谢逢彬干笑两声,强自支撑:“没、没事…就是有点…水土不服…”
话音未落,腹中又是一阵雷鸣。
薛保琴:“???”
江陵土生土长的谢家公子水土不服?
她心中疑虑一闪而过,却也无暇深究,径直掀帘冲入厢房。
奔至陆皓凝床榻前,一把握住她微凉的手,泪盈于睫,心疼万分。
“皎皎!你没事吧?昨日你中毒了,吓得我一晚上没睡!”
陆皓凝掩唇轻咳两声,眼尾晕开淡淡胭脂红,更显楚楚。
“保琴…我无事,只是…不知何人如此狠心…”
她虚弱地靠在绣枕上,青丝如瀑散落,衬得小脸愈发苍白。
谢逢彬闻得此言,心疼如绞,踉跄着挪近床榻。
“皎皎,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薛保琴扭头瞪了他一眼,恨声道:“还需要查什么?除了陆归芸那心如蛇蝎的毒妇,还能有谁?!”
谢逢彬点头如捣蒜:“对!一定是她!”
梁策坐于窗畔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盏。
日光透过雕花棂洒落,在他衣襟上投下细碎光斑。
他侧首望向榻上那抹柔弱身影,眸光清亮如刃,仿佛能穿透所有伪装。
这丫头做戏的功夫,倒是连闺中密友也骗了过去。
谢夫人此时亦步入房中,见陆皓凝面色苍白如初雪,眉宇间隐带病容倦色,心下歉疚更甚。
她温言道:“二小姐,昨日之事,是我谢家招待不周,令你受惊了。”
陆皓凝连忙挣扎欲起,语声轻软如絮:“夫人言重了,是小女自己身子不争气…”
抬眸间,睫羽上犹悬着晶莹泪珠,恰似受惊小鹿,我见犹怜。
谢夫人见她如此懂事,怜惜更甚,转而对谢逢彬道:
“彬儿,既然二小姐是在我们府上出的事,我们谢家理应负责。”
谢逢彬眸光骤亮:“母亲的意思是…”
谢夫人叹气:“你若真喜欢她,娘也不拦你了。”
谢逢彬喜出望外,几欲雀跃而起,奈何腿脚一软,“咚”地一声又跌跪于地。
昨日那巴豆的余威,犹在腹中翻腾。
薛保琴笑靥如花,脆声接话:“谢夫人英明!皎皎温婉贤淑,才貌双绝,与谢公子实乃天作之合!”
谢夫人微微颔首,目光慈和地落向陆皓凝:“二小姐,你意下如何?”
陆皓凝螓首低垂,粉颊飞霞,声若蚊呐,带着女儿家特有的羞赧。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
谢逢彬感动得热泪盈眶,挣扎着起身,执起陆皓凝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
“皎皎,你放心,此生此世,我谢逢彬定不负你!”他指天誓日,情真意切。
陆皓凝回以温柔浅笑,眼波流转间,情意绵绵。
“谢公子…”
梁策冷眼旁观至此,忽而轻笑出声:“谢公子,你当真要娶她?”
谢逢彬斩钉截铁:“当然!”
梁策慢悠悠道:“可她方才才给你下药。”
谢逢彬毫不犹豫:“那是误会!”
梁策再道:“她还会骗人。”
谢逢彬立刻反驳:“那是机智!”
梁策续道:“她可能还会打人。”
谢逢彬闻言,竟面露欣然向往之色:“那便是活泼灵动!率真可爱!”
梁策蓦然向后靠去,抱臂摇头,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此人已病入膏肓,沉疴难起,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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