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根源,只因为太爷爷的心早就偏向了二房,只因为顾司礼这一支当时不得势,是家族中的“弱势”群体。
顾炜深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感受——巨大的委屈、愤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不公感,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年幼的心脏,瞬间将他冻僵。
他忘不了母亲桑曼婷在周围宾客或同情、或怜悯、或讥讽、或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紧紧抿着几乎失去血色的唇,一言不发,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拉起他的手,挺直了那单薄的背脊,一步步走向那座冰冷、阴暗、散发着陈腐木头和香火气息的祠堂时,那冰凉彻骨、微微颤抖的手,和眼底深处那片彻底碎裂又迅速冻结的尊严。
他们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跪了整整一夜。
膝盖从刺痛到麻木,再到钻心刺骨的疼,但这一切,都远远比不上心里的冰冷和逐渐滋生的恨意。
母亲自始至终没有抱怨一句,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用一种近乎可怕的、冰冷的沉默承受着这一切不公和屈辱。
但从那一夜之后,顾炜深清晰地感觉到,母亲眼里那点本就不多的、属于她本性的温暖光芒,好像又熄灭了一大片,变得更加冷漠,更加难以接近,同时也变得更加坚韧——或者说,是更加深刻地懂得了该如何在这个吃人的家族里,戴上冰冷的面具,隐藏所有真实情感,艰难地生存下去。
而那个率先挑事、仅仅胳膊上有点轻微淤青的顾明磊,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还在第二天得到了太爷爷温言软语的安抚和作为“补偿”的额外贵重礼物。
这段记忆,如同一个丑陋而深刻的伤疤,深深烙在顾炜深的心上,多年来未曾真正愈合。
它用最残酷直接的方式告诉他,在这个家里,真相和对错并不重要,公平和道理只是弱者无力的呻吟。
重要的是权力,是地位,是看谁更得宠,是谁的靠山更硬。
它让他早早地学会了用玩世不恭、吊儿郎当和刻意为之的叛逆来伪装自己,来保护自己那颗被伤害的心,来对抗这种令人作呕的、无处不在的不公。
父母经历这些事情,对他也不过多苛责,他们知道儿子心中的苦。顾炜深表面上越发玩闹,可心底里一直憋着一股劲。
他也明白,母亲身上那层冰冷的铠甲,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刻薄和锋利,并非她与生俱来的本性。
而是在这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彻骨的牢笼里,在日复一日的轻视、刁难、孤立无援和巨大的身份压力下,被硬生生打磨出来的生存法则。
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不得不进行的、痛苦而彻底的自我扭曲和改造。
一股混合着剧烈心痛、无法宣泄的愤怒和迟来理解的酸楚热流,猛地冲上顾炜深的头顶,让他眼眶阵阵发热,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开始不再默默忍受,而是学会了用更加尖刻、更一针见血的言辞回击那些不怀好意的挑衅;她开始运用自己的智慧和观察,用更精明、更冷静的手段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努力地、几乎是痛苦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打磨成一把锋利的、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刀,而不是一块任人宰割、徒有美丽的肉。
她拼命地保护自己,也更加警惕地保护着小炜深,不让他受到同样的伤害和歧视,但那种过度的保护和戒备,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种冰冷的、缺乏温度的色彩。
而父亲在这之后更加拼命工作。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及其后续的冰冷处理,如同在一潭本就暗流涌动的死水里投入了一块巨石。
表面上看,顾家老宅似乎逐渐恢复了某种秩序井然的、压抑的“平静”,丑闻被强行压下,项目照常进行,一切仿佛回到了正轨。
但水面之下,那些被强行压抑的矛盾、屈辱和痛苦,却化作了更加汹涌、更加危险的暗流,无声地侵蚀着这个家族本就脆弱的根基。
父亲顾司礼,仿佛被那日被迫妥协、以及背后所代表的过往无力感彻底点燃了内心某种偏执而炽热的火焰。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周身的气压也愈发低沉冰冷,像一台被输入了唯一指令的精密而冷酷的机器,将全部精力、时间乃至生命本身,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工作中,投入到那场残酷的、不见硝烟却你死我活的、争夺顾氏绝对掌控权的战争里。
家,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偶尔回来补充给养、短暂休息的驿站,一个必须维持表面稳定和体面的后方基地。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常常彻夜不归,身上的烟味、酒味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极致疲惫感越来越重,而眼神里仅存的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算计和冰冷的决心。
他疯狂地攫取权力,不择手段地打击竞争对手,无情地巩固着自己的地位,仿佛只有将一切资源、一切人事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感和掌控感,才能弥补当年羽翼未丰时、无法真正保护妻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承受委屈和白眼的巨大遗憾与屈辱——虽然时至今日,这份扭曲的“保护欲”,早已异化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绝对控制和令人窒息的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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