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雨多,狂风大雨骤至,砸落下来,像细密的铁丝网罩住整条公路。
警灯红蓝交替,把雨丝切成碎玻璃,一片一片砸在挡风玻璃上。
“乌拉——乌拉——”
抢险车的警报声撕开夜色,像一把钝锯割着所有人的神经。
陈迪把车窗按下三分之一,雨点立刻斜射进来,打在他套着人皮头套的侧脸——
胶皮味混着血腥气,黏在鼻腔里,让人作呕。
巡警靠近,微冲的枪口在雨里泛着冷光。
手电光柱“啪”地糊在脸上,胶皮被照得惨白,像一张泡发的面具。
杨景义的目光落在陈迪的脸上。
“警官,前面很急,能否通融。”
陈迪脸上的人皮面具可以瞒过一般人,但对警员,尤其是资深警员,他没有信心。虽然,这是他花高价买来的,质量远强于普通的人皮面具。
“身份证,抢修单。”
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的摩擦感。
杨景义似乎没有通融的意思。
陈迪的喉结在假皮下面滚动,指尖从反光背心口袋夹出两样东西:
一张燃气公司的假工牌,一张盖着红章的抢修单。
雨声太大,世界像被塞进一只铁皮鼓。
陈迪似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
咚、咚、咚——
和秒表同步,和倒计时同步。
杨景义的手电扫过工牌,停在那串编号:JX-2047。
对讲机里突然炸出电流声:
“各单位注意,嫌疑人可能通过伪装各种单位的车辆通往县域!重复,嫌疑人可能伪装成各种单位车辆通往县域!”
电流声未落,枪口已抬高一寸。
雨点砸在扳机护圈上,溅起细小水花。
陈迪的瞳孔缩成针尖,余光掠过——身后车龙堵死,掉头无门;
前方第二道卡,武警已拉动枪机,子弹上膛的脆响穿透雨幕。
时间被拉成一根极细的线,线的一端是陈迪的鼻尖,另一端是扳机。
陈迪的心沉到谷底,缓缓吸气,胸腔顶起反光背心,声音从假皮底下渗出,沙哑得恰到好处:
“前面小区燃气泄漏,浓度爆表,再拖下去,整条街都得飞上天。”
雨声、警笛、对讲机噪音,混在一起。
陈迪抬手,指向远处夜色中的雨幕,正是抢修点的方向。
“身份证!”
杨景义面不改色,眸光死死地凝视着陈迪。仿佛没有听见对方刚刚的说话。
陈迪面不改色,但身躯已然绷紧。
陈迪的假身份证,也许可以瞒过一般的辅警,但想要瞒过眼前这个气质坚毅的警官,恐怕有些困难。
“好,知道了。”
陈迪心头惊涛骇浪。但手上动作却是很自然的在边上查找。
“咦,刚刚还在的。怎么找不到了。”
陈迪翻找着身份证。
“嘶嘶嘶……”
抢修车上的通讯器响起。
“抢修员,你到哪里了?以最快速度,马上赶到现场处置……本次天燃气泄露危险程度极高,请尽快处置……”
通讯器对面的女声严肃地道。
“好的,好的,我尽快赶去……”
陈迪心头狂喜。
这声音来的太及时了。
杨景义明显也听到了天燃气指挥员的声音,瞳孔微缩。
一秒。
两秒。
枪口未落,但手指离开了扳机。
“放行。”
杨景义略微犹豫了几秒,最终做出了决定。尽管他对眼前这个人,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但和人民生命财产相比,其他可以暂时放下。
陈迪收回证件。
雨刷器猛地一刷,把红蓝光切成两截。
抢险车警报再次撕裂夜空,像胜利者的冷笑。
车过卡口的瞬间,陈迪瞥见后视镜——
那名警察的目光仍然凝视着抢修车离开。
警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犹如一座大山。
“轰隆隆!”
雷鸣电闪,犹如愤怒的雷公在咆哮着,夹杂着巨大的风浪,将雨点斜斜的吹起。
暴雨淋湿了杨景义的靴子和裤脚,他的眼神愈发的锐利。不知为何,看着远去的抢修车,他心头隐隐不安,但又说不上原因。
……
陈迪没有将抢修车开到靖南县,而是从分叉口,开往了和平县。
“指挥中心,抢修车半路故障,无法按时赶往指定地点,请从最近距离派遣其他车辆。”
陈迪说完放下通讯器,熄火,停车。
这个地方,已经进入和平县十里铺了。
半途,陈迪在和平县的一个镇上骑了共享电动车,来到了靖南县晋城镇。
【案发后二十二时十八分。】
在一家猪脚饭馆,吃夜宵。原来的手机卡,此刻已经没有使用了。
陈迪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你是谁?”
陈迪仔细听对方的声音,没有任何的紧张。
陈迪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义子还没有被警察约见。
“不好意思,打错了。”
陈迪马上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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