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且美。没想到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赶考途中,还能遇到你们这两个落难的小家伙。” 他心头一软,泛起一丝难得的、纯粹的怜爱之情。这感觉,与他平日里筹划商路、平衡家族势力、或是钻研经义时的冷静算计截然不同,是一种更接近生命本真、更质朴的触动。
“少爷,这……看模样像是山民们偶尔提到的‘食铁兽’的幼崽,老一辈说它们偶尔会舔舐铁锅盐分。瞧着怪可怜的,怕是母兽遭了不测,或者走散了。”赵胜在一旁解释道,他久居黔地,见识广博,语气也不自觉地缓和了些。黔地山林深处确实偶有这种动物出没,成年个体据说颇为凶猛,力大无穷,但眼前这幼崽确实弱小无助,惹人怜爱。
周廷玉沉吟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只受伤幼崽柔软的背脊。带上它们?此行是去成都参加关乎前程的院试,队伍行进有严格日程,带上两个需要精心照料的小家伙,似乎平添麻烦,也显得不够庄重。但……放任这两只明显无法独立生存、其中一只还带着伤的幼崽在这危机四伏的野外,无异于判了它们死刑。这深山老林里,夜晚的寒冷、饥饿、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捕食者,都能轻易夺走它们脆弱的生命。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古人所言,乃是君子之于禽兽也。今日我若视而不见,与那些麻木不仁者何异?” 他想起《孟子》中的话,心中已有决断。
“找个合适的、透气的笼子或者结实点的竹筐,里面多铺些软布旧衣,把它们带上吧。小心照看着,尤其是那只受伤的,看看墨璃有没有办法。”他最终做出了决定,语气平和却坚定,“相遇即是缘分,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既然碰上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自生自灭。”
“是,少爷。”赵胜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吩咐手下人去准备。他心下也觉得这两个毛团确实可怜,少爷既有仁心,他们小心照料便是。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骡车上安静翻阅一本医家草木图谱的墨璃也跳下车来,她天生对草木生灵的气息异常敏感,早已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她凑近看了看竹筐里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轻声道:“少爷,它们好像很饿,也很虚弱,气息有些萎靡。我包袱里还有些之前准备的、兑水喂马的蜂蜜,可以试着给它们喂一点,补充体力。它腿上的伤……我需要清水和干净的布先清理一下,我带的草药里有一些止血消炎的,可以捣碎敷上试试。”她说着,已经解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小巧藤编药箱。
武开阳则依旧像一尊沉默的石雕,守在周廷玉车驾旁最利于警戒的位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林木、山石,仿佛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对于少爷决定带上两只“熊崽”这个略显突兀的决定,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更没有任何意见。在他简单而忠诚的逻辑里,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的职责就是确保少爷决定要做的事能够安全地进行。
于是,车队再次启程时,队伍里多了两个特殊的、需要小心照看的“乘客”。周廷玉没有将它们放在行李车上,而是让赵胜将那个铺了厚厚软布、还算宽敞的竹筐放在了自已乘坐的马车车厢角落。他看着那两个在舔食了少许蜂蜜水后,依偎在一起,渐渐止住颤抖,甚至发出轻微鼾声的小家伙,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一个身负上古宿命、脑子里装着未来知识的穿越者,两只懵懂未知、连物种都差点搞错的珍兽幼崽……这组合,倒也奇妙,带着点荒诞的趣味。” 他内心自嘲了一句,“算了,既然捡到了,就是缘分,先养着吧。看这圆滚滚、憨态可掬的样子,以后说不定真能当个吉祥物,给这略显沉重的旅途添点生趣。嗯……得给它们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喂’或者‘小家伙’。”
他凝视着那两个在竹筐里依偎沉睡、因毛色分布而仿佛自然构成一幅和谐图案的毛团,心中蓦然一动。
“以后,你就叫‘太极’,”他伸指,极轻地点了点那只主动舔他手指、稍显活泼些的幼崽的鼻尖,“你就叫‘无极’。”他又轻轻抚摸了那只受伤的、显得更安静怯懦些的幼崽的脑袋。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无极而太极。这名字,既应了它们这红白相间、仿佛阴阳初开的模样,也暗合道蕴,追溯万物本源。” 他对自己这灵光一现起的名字颇为满意,感觉既贴合形象,又不失文雅与深意,“总算没白读那些道藏杂书,关键时刻还能用来给宠物起名,倒也不算辱没你们这奇特的来历,更不算辱没我肚子里那点好不容易攒下的墨水。” 他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
马车继续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进,车厢内多了两个沉睡的小生命,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周廷玉重新拿起方才放下的书卷,却有些难以集中精神,目光不时飘向角落的竹筐。墨璃细心地用干净的细布条蘸着清水,为那只被命名为“无极”的幼崽清理后腿的伤口,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武开阳依旧保持着警戒姿态,但偶尔瞥向竹筐的目光里,也似乎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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