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历史总是用鲜血书写选择题,当两条战线上同时燃起烽火,帝王的怒火与理智在国库的账簿上激烈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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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六年的秋雨,带着江南特有的黏腻,笼罩着金陵城。雨水敲打着皇城的琉璃瓦,汇聚成细流,从螭吻兽首中汩汩吐出,仿佛为这座权力中枢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太和殿内,早朝的气氛比殿外天气更加沉闷。朱棣高踞龙椅,玄色常服上的金线团龙在昏暗光线下隐隐生威。他看似在听户部奏报漕运事务,指节却无意识地在紫檀扶手上轻叩,透露出内心的焦躁。北疆的局势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瓦剌马哈木近来的异动,让他寝食难安。
突然,一阵完全违背宫廷仪制的、疯狂而凄厉的马蹄声,如同丧钟,由远及近,悍然撕裂了雨幕和朝堂的宁静!
“八百里加急——安南——”
宫门外一阵短暂的骚动,随即,一名驿卒几乎是撞开了殿前侍卫的阻拦,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丹墀之下,双手高举一个沾满泥污的铜管,声音嘶哑得变了调:
“陛下!支棱……支棱隘口!我军中伏!五千将士……黄中都督、薛嵓大人……殉国!全军……全军覆没啊——!”
“全军覆没”四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太和殿的每一个角落。
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朱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但这种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胆寒。他没有去看那驿卒,目光如两把冰冷的铁锥,钉在兵部尚书金忠身上。
金忠脸色煞白,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丹墀,取过铜管,验看火漆的手抖得几乎撕不开封口。他展开军报,只扫了一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哭腔:“陛……陛下……安南胡贼,于支棱隘口设伏……黄中将军力战身亡,薛嵓大人为护陈天平,身中数创……陈天平……被枭首……我军五千精锐……几无生还……”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金忠颤抖着将那份仿佛沾着五千冤魂血泪的军报呈上。
朱棣接过,目光一字字地扫过。大殿内的空气凝固了,百官屏息,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历史的转折点,往往不是由华丽的辞藻铸就,而是由这种浸透血污的简陋军报开启。
终于,他看完了。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落在殿下群臣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冰冷。
“五千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不是五千头猪,是朕的五千战兵,是大明开国以来便淬炼出的精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都督黄中,跟着朕从北平打到金陵的老将!大理寺卿薛嵓,三品大员,朕派去的天使!陈天平,陈朝遗脉,朕亲口许诺要扶立的安南之主!全死了!死在一个叫支棱隘口的鬼地方!尸体被胡季犁那个逆贼践踏!首级被挂在旗杆上示众!”
“啪!”军报被他狠狠摔在金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奇耻大辱!”朱棣额角青筋暴跳,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的戾气让离得近的几位文官腿肚子发软,“朕若不将胡氏父子挫骨扬灰,不将安南踏为齑粉,何以面对天下臣民?何以告慰将士在天之灵?!朕……”
“报——北疆八百里加急!瓦剌马哈木联合鞑靼阿鲁台,聚兵十余万,已破独石口,宣府镇危在旦夕!大同、辽东亦遭猛攻——!”
又一名驿卒,带着一身北方的风沙和血腥气,如同索命的无常,踉跄着冲入大殿,嘶声呐喊,声音里的绝望比前一个更甚!
这一声,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朱棣狂怒的心脏,将那沸腾的杀意瞬间冻结。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随即,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缓缓坐回了龙椅。
南北两封告急文书,如同两条冰冷的绞索,同时套上了帝国的脖颈。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两个驿卒粗重艰难的喘息和殿外无尽的雨声。
朱棣再开口时,声音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说清楚。”他对金忠道,目光却扫过满朝文武,如同鹰隼审视着猎物。
金忠汗如雨下,捡起第二份军报,语速极快却带着颤音:“陛下,马哈木此次倾巢而出,兵分三路,攻势极猛!宣府外围堡寨多已失陷,虽赖将士用命,暂将敌主力阻于坚城之下,然敌骑剽悍,日夜袭扰,我军粮道屡遭截断,伤亡惨重!若援军不能及时抵达,宣府一旦有失,大同、蓟州皆危矣!臣……臣估算,至少需立刻抽调京营精锐五万北上,并严令山西、大同诸镇出兵策应,粮草军械……必须加倍,十倍供给,方能稳住战线,伺机退敌!”
“加倍?十倍?”朱棣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转向一直沉默伫立的户部尚书夏元吉,“夏爱卿,金尚书的话,你听到了。户部,能给朕变出这么多钱粮来吗?北边要,南边,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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