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消息,” 刘青将一份密报递给正在查看西南舆图的周必贤,“汉王拒不就藩,屡有怨言,与西平侯沐晟似有龃龉。另外,陛下已决意派遣宦官侯显出使西域,似乎……有意重启洪武年间停滞的西洋宝船贸易。”
周必贤的目光从舆图上标注的各个土司据点移开,接过密报快速浏览。“朱高煦不甘人下,云南未必能困住他。沐家世代镇守云南,不会让他轻易插手军务。至于西洋贸易……” 他沉吟片刻,“若真能重启,于国于民有利,对我黔地商贸亦是机遇。让下面的人留意沿海市舶司的动向,特别是瓷器、丝绸、茶叶的行情。”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几株开得绚烂的山桃树,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更远的地方。“陛下雄心勃勃,北征、迁都、下西洋……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不要人?咱们这位禄国公,不好当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必贤心中默念,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压力。这晋封的荣耀,是肯定,是笼络,更是一道紧箍咒。朱棣用权位将他,将整个周家,更紧地绑在了大明这架轰隆向前的战车上,同时也放在了无数双或羡慕、或嫉妒、或警惕的目光之下。
清阳书院,坐落在毕节城内相对清净的东隅。规模比洪武年间扩大了一倍不止,琅琅书声不绝于耳。黔地各族子弟,无论贫富,只要有向学之心,皆可在此求学。
山长刘琏,气质愈发儒雅沉静。他授业解惑时引经据典,剖析义理深入浅出,一派醇儒风范。其妻王氏温婉贤淑,将书院后宅打理得温馨舒适。长女刘尚德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承袭了祖母叶氏的绘画天赋,常在书院回廊下或庭院中执笔写生,笔下黔地山水,灵秀中带着一股不让须眉的阔大气象。长子刘尚文已长成稳重青年,言行举止颇有父风,协助父亲打理书院繁杂事务,待人接物沉稳周到,是刘琏的得力臂助。
唯独次子刘守拙,与父兄的性情迥然不同。让他安静坐在书斋里读“之乎者也”,简直比受刑还难受。他最喜欢的,是溜到书院后院的演武场,或是缠着禄国公府轮休的护卫军官,学习拳脚弓马。为此,没少挨刘琏的训斥,但他依旧我行我素,乐此不疲。
刘琏的兄弟刘璟如今是禄国公府对外周旋的重要角色。他继承了其父刘基的一部分谋略与口才,长袖善舞,言辞便给。往来于贵阳布政使司、昆明黔国公府(沐家),乃至金陵六部衙门之间,为黔地争取税赋减免、盐引配额,应对朝廷各种或明或暗的诘问与试探,皆能从容斫旋,既维护了周家利益,又不至于过分触怒朝廷。
他的续弦吴氏,性格泼辣爽利,将自家府邸中馈打理得妥妥帖帖,与刘璟的一派名士风度相得益彰。他们那对孪生女儿刘明慧、刘明秀,年方豆蔻,继承了母亲的伶俐和父亲的俊雅,像两只快乐的花蝴蝶,常在禄国公府和自家府邸间穿梭嬉戏,银铃般的笑声,为这威严肃穆的国公府添上了几许难得的活泼与生气。
夜幕降临,禄国公府的书房内灯烛通明。
周必贤卸下了白日的威仪,只着一件深色直裰,坐在书案后。案上堆着各地送来的文书密报。刘青端着一碗参汤轻轻走进来,放在他手边。
“廷玉睡下了?”周必贤揉了揉眉心,问道。
“嗯,玩累了,沾床就着。”刘青看着丈夫眉宇间的疲惫,有些心疼,便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道:“父亲和外公当年布局,为的不就是今天?咱们有根基,有人才,有耳目。只要我们自己不乱,这禄国公的招牌,就能成为稳住西南的定海神针。”
周必贤握住妻子的手,感受着那分熨帖的温暖。“是啊,定海神针……但愿如此。”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只是这海面之下,暗流从来不曾停歇。咱们的廷玉,得快快长大才行。”
而在不远处的卧房里,三岁的周廷玉睡得正香,胸前的五色古玉在黑暗中泛着极其微弱的、温润的光。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
周廷玉(梦中模糊的意识):‘长大?我当然想快点长大!这小儿身体太不方便了!不过……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屁孩也挺好,至少不用像爹那样天天操心。嗯,明天想办法忽悠乳娘带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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