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脚下的垃圾踩上去“咯吱”作响,混着不知是烂布还是骨头的碎渣。我扶着墙往前走,后背的刺痛时轻时重,像有根烧红的针在反复扎着皮肉。掌心偶尔还会渗出一点荧光黏液,滴在地上,很快就被污泥盖住,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绿痕,像黑暗里转瞬即逝的星。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窸窣”声。不是老鼠的动静,倒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我心里一紧,立刻停下脚步,后背的皮肤瞬间绷紧——那股熟悉的麻痒又冒了出来,像是在提醒我随时准备应对危险。
我贴着墙,慢慢探出头。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蹲在垃圾堆旁,手里拿着根生锈的铁棍,在里面翻找着什么。那人穿着件破烂的防尘服,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花白的头发从帽檐下露出来,被风吹得乱飘。
是个拾荒的老人。我松了口气,后背的麻痒也渐渐退去。在桐市的废墟里,拾荒者是最常见的人,他们和老鼠抢食,在垃圾里找能换“资源点”的废金属,活得比谁都卑微,却也比谁都惜命。
老人似乎没察觉到我,还在专注地翻着垃圾。铁棍碰到一个空罐头,发出“当啷”的轻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怎么连块废铁都没有……今天的水钱还没着落呢……”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以前在咖啡店,姚丽丽总会把客人剩下的面包、没喝完的牛奶攒起来,遇到拾荒的老人或小孩,就悄悄塞给他们。她说:“都是在泥里讨生活的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可现在,姚丽丽在哪儿?姚小桃又在哪儿?
我攥了攥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就在这时,老人突然“哎哟”了一声,手里的铁棍掉在地上。他捂着膝盖,慢慢坐在地上,嘴里还在低声咒骂着什么,听上去像是摔了一跤。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老人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警惕,手还下意识地摸向怀里——大概是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别紧张,我不是坏人。”我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您没事吧?是不是摔着了?”
老人打量了我一眼,见我身上也满是污泥,不像管控局的人,警惕才少了些。他摇了摇头,慢慢直了直腰:“老毛病了,膝盖疼,刚才没注意,踩空了。”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破纸箱,“小伙子,能不能帮我把那个箱子递过来?里面好像有几个空瓶子,能换点水。”
我点了点头,走过去把纸箱递给他。箱子很轻,里面确实装着几个塑料瓶,瓶身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污渍。老人接过箱子,小心翼翼地把瓶子倒出来,数了数,脸上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够换半瓶水了,多谢你啊,小伙子。”
“不用谢。”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大爷,您最近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米白色衬衫,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孩,穿浅粉色的连衣裙,裙子上有小碎花。”
老人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我,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说的这两个人……是不是在永明街开咖啡店的?叫姚丽丽和姚小桃?”
我的心猛地一跳,连忙点头:“对!就是她们!您见过她们?”
老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见过是见过,不过是在半个月前了。那天管控局的人突然闯进咖啡店,把她们俩带走了,还把店里的东西都砸了。我当时就在旁边捡垃圾,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管控局的人真的把她们带走了!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是被当成“异常生物”处理了,还是被关在某个地方?
“那您知道她们被带到哪儿去了吗?”我的声音忍不住发颤,后背的麻痒又开始了,掌心也渗出了一点黏液。
老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不知道。管控局的人带走人,从来不会说去哪儿。不过……”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听其他拾荒的人说,最近管控局的人经常往废品回收区那边去,还运了不少东西进去,好像是在那边建了个什么据点。有人说,被他们带走的人,好多都被运到那儿去了。”
废品回收区?我心里记下这个地方。不管她们是不是在那儿,我都得去看看。
“多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对老人说,然后从口袋里摸了摸——口袋里空空的,只有几块皱巴巴的废纸。我这才想起,昏迷前身上的钱早就丢了。
老人看出了我的窘迫,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面包,递了给我:“拿着吧,小伙子。看你这样子,也饿了好几天了。这面包是我昨天从垃圾桶里捡的,还没坏,能填肚子。”
那面包上沾着点污泥,边缘也有些发霉,可在我眼里,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贵。我接过面包,喉咙里一阵发紧:“谢谢您,大爷。”
“客气啥。”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在这世道活着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对了,你要是去废品回收区,可得小心点。那边管控局的人看得严,还有不少‘异形者’在那儿晃悠——听说那些东西可凶了,见人就咬。”
我点了点头,把面包塞进怀里:“我会小心的。”
老人收拾好塑料瓶,慢慢站起身:“我该走了,再不去换水,今天就没水喝了。小伙子,你自己多保重。”
我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里,心里五味杂陈。在这冰冷的废墟里,连素不相识的拾荒老人都愿意伸出援手,可那些穿着光鲜、手握权力的人,却对生命如此漠视。
我握紧了怀里的面包,咬了一口。面包又干又硬,还带着点霉味,可我却吃得很认真。这是我昏迷醒来后吃的第一口东西,也是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吃完面包,我拍了拍手上的渣,朝着废品回收区的方向走去。后背的刺痛还在,掌心的黏液也时不时渗出,可我却感觉心里有了方向。
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不管管控局的人有多凶狠,不管我会变成什么样,我都要找到姚丽丽和姚小桃。
因为她们是我在这沉默人间里,唯一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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