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感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那种失重和空间转换带来的眩晕感却格外强烈,仿佛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当一切终于停止,陈远重重地摔落在某种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眼前金星乱冒。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挣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呼吸为之一窒。
这里不再是圣玛丽娜医院任何已知的区域。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无比的生物体内?或者某个无法理解的、由活体组织构成的奇异建筑中?
他所处的是一条宽阔的、看不到尽头的“回廊”。回廊的“墙壁”、“天花板”和“地面”,并非砖石或金属,而是一种半透明的、微微搏动着的、暗红色的肉质结构。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或神经束般的脉络在这些肉质结构中蜿蜒穿梭,散发出幽暗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生物荧光,提供了唯一的光源。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甜腻而腥臊的气味,像是血液、淋巴液和某种信息素混合的味道,吸入肺中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热感。
而最让陈远感到头皮发麻、几欲呕吐的是,在那些半透明的肉质墙壁内部,以及回廊上方垂落下来的、如同钟乳石般的肉质突起中,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无数……眼睛!
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如同人类的眼球,有的则是复眼结构,有的瞳孔竖立如猫科动物,有的则是一片混沌的漩涡……所有这些眼睛,无论形态如何,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没有瞳孔,或者说,它们的瞳孔被一层厚厚的、浑浊的白翳所覆盖!
就和外面那个“停滞者”,以及收藏室守门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无数只白翳眼睛,镶嵌在搏动的血肉墙壁中,无声地“注视”着回廊内的一切。它们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恶意,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疯狂的漠然。被如此数量的“眼睛”同时注视着,陈远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点点剥离,一种想要尖叫、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在心底疯狂滋生。
这里……就是“眼之深渊”的内部?简直是一片由“注视”本身构成的恐怖领域!
他强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极度不适,挣扎着站起身。虎口的“源痕”印记传来清晰的温热感,帮助他抵抗着这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般的“注视”。整合后的认知锚定力场自动展开,如同一个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试图侵蚀他意识的漠然意念稍稍隔开。
他必须前进。停留在这里,迟早会被这无数的“注视”同化,变成一具失去自我、只剩下“观测”本能的空壳。
他选择了一个方向,沿着这条诡异的“眼球回廊”小心翼翼地前进。脚下的“地面”柔软而富有弹性,踩上去发出“噗叽”的轻微声响,仿佛踩在活物的内脏上。两侧墙壁内那些白翳眼睛,随着他的移动而微微转动,始终保持“注视”,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恐怖感。
回廊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如同巨兽的肠道。沿途可以看到一些分支路口,通向更深邃的黑暗,那里传来的气息更加古老和危险。陈远不敢贸然进入那些分支,只是沿着主回廊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周围的景象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无穷无尽的血肉墙壁和漠然注视的白翳眼睛。精神上的压力越来越大,陈远感觉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粘滞,耳边似乎响起了细微的、如同无数人同时低语的幻听。
他停下来,靠在一处相对平滑的肉质墙壁上休息,取出水壶喝了一小口水。水是之前在幸存者避难所补充的,带着一股铁锈味。
就在这时,他前方不远处的回廊墙壁,突然发生了异变。
那片区域的肉质墙壁剧烈地蠕动起来,表面的血管脉络疯狂搏动,光芒明灭不定。镶嵌在其中的几十只白翳眼睛同时睁大,内部的浑浊白翳开始旋转,仿佛在聚焦!
紧接着,那片墙壁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由血肉和白翳眼睛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同时伴随着一种更加直接、更加沉重的“注视感”!
陈远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向后飞退,同时全力催动“源痕”和认知锚定力场!
然而,那股吸力异常强大,而且似乎带有某种规则层面的锁定,让他后退的动作变得极其艰难!更可怕的是,那股沉重的“注视”直接穿透了他的力场,作用在他的精神上!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思维、甚至构成“自我”的核心认知,都在这“注视”下变得透明,仿佛要被强行读取、解析、然后……归档?
不!绝不能!
陈远发出低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引导“源痕”的力量,将其化作一柄无形的“认知利刃”,狠狠地斩向那股试图侵入他意识的“注视”!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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