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眼神中的急切和凝重缓和了不少,甚至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温柔。他细致地叮嘱她晚上穿暖和些,带件外套,望月亭夜里风大。这种体贴入微的关怀,此刻在林薇看来,却像屠夫磨刀时的轻语,让她脊背发凉。
傍晚,林薇回到宿舍,仔细准备。她换上了一套深色的、便于活动的运动服,将长发利落地扎起。张伟送来的微型录音笔巧妙地别在内衣肩带上,定位器藏在鞋垫下。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自然的微笑,试图压下狂跳的心脏和指尖的颤抖。
晚上九点,陈昊的信息准时到来:【准备好了吗?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林薇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设备,将一把小巧但锋利的水果刀偷偷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这是她最后的物理防线。然后,她走下楼梯。
陈昊站在楼下,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俊的轮廓。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显得更加挺拔利落。看到林薇,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自然地想接过她背上的双肩包。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不重。”林薇侧身避开,将背包抱在胸前,里面只装了一些水和纸巾作为掩护。这个细微的抗拒动作让陈昊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他没有坚持。
“那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他转身带路,步伐沉稳。
去往后山的路寂静而漫长。路灯逐渐稀疏,最后完全被月光和树影取代。虫鸣声在草丛中起伏,更添几分幽深。两人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沙沙作响。林薇能感觉到陈昊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似乎也在紧张,在期待。
望月亭坐落在一处小小的山崖上,视野开阔,是校园里着名的观景点。此刻,一轮皎洁的满月正悬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清辉洒落,将亭子的飞檐勾勒得如同剪影。景色美得令人心醉,却也让林薇心中的寒意更盛——月华越盛,秦婆所说的“献祭”时刻就越近。
亭子中央的石桌上,陈昊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一些东西:不是上次那些奇怪的蜡烛粉末,而是几块看似普通的、光滑的鹅卵石,按照某种规律摆成一个小圈,中间放着一只古朴的铜碗,碗里盛着清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这布置看起来比上次“正常”许多,少了些邪异,多了些“自然”的感觉。
“别紧张,这次仪式相对温和,主要是借助月光和山水自然之气,为你构筑一个保护屏障。”陈昊轻声安抚她,示意她在石桌旁的圆石凳上坐下。
林薇依言坐下,目光却飞快地扫过陈昊的全身。他穿着冲锋衣,拉链拉到了胸口上方,看不见里面是否佩戴了玉佩。
“开始之前,我们需要静心。”陈昊在她对面坐下,闭上眼睛,双手虚按在膝盖上,似乎进入了某种冥想状态,“你也试着放松,感受月光的洗涤。”
这是一个机会!林薇心念电转。他闭着眼,注意力内敛……
她也假装闭上眼睛,但睫毛微微颤动,留着一丝缝隙观察着陈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月光缓缓移动,亭子里的光线也随之变化。就在月光即将移动到铜碗正上方,碗中水光最盛的那一刻,陈昊突然微微蹙了一下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手,隔着冲锋衣,轻轻按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就是那里!玉佩一定贴身戴在胸口!
林薇的心跳骤然加速。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在他完全进入仪式状态前动手!
她猛地睁开眼,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指着陈昊身后的树林深处,声音颤抖地低呼:“陈昊!那……那是什么?!好像有个人影!”
陈昊瞬间被惊醒,霍然睁开双眼,精光乍现,几乎是本能地顺着林薇所指的方向猛地回头望去!
就是现在!
林薇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身体从石凳上弹起,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探向陈昊的胸口!目标明确——拉开他冲锋衣的拉链,抓住那块玉佩!
她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冰冷的拉链头!然而——
陈昊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就在林薇动手的同一刹那,他似乎并非完全被她的惊呼所骗,或者说,战斗的本能让他做出了反应!他回头的动作在半途中硬生生止住,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攥住了林薇探向他胸口的手腕!
“呃!”林薇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
陈昊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被欺骗的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预料到的悲哀和一种骤然爆发的冰冷厉色。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骇人,紧紧盯着林薇因疼痛而扭曲的脸。
“果然……你还是不信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心痛?“或者说,秦婆到底还是找上你了。她让你来偷‘镇魂玉’?”
镇魂玉?不是干扰能量场的玉佩吗?林薇脑中一片混乱,手腕上的剧痛和计划失败的绝望让她几乎窒息。
“为什么……”她艰难地开口,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是疼痛,是恐惧,也是计划失败的巨大挫败感,“望月亭……到底是屏蔽,还是献祭?!”
陈昊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林薇的肩膀,望向她身后浓郁的夜色,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和警惕,握着林薇手腕的力道也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看来,今晚的‘客人’,不止我们两位。”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猛地回头——
只见望月亭下方的山坡树影摇曳,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鸭舌帽的熟悉身影(秦卫东),和一个佝偻着背、手持一根古怪木杖的老妇人(秦婆),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从黑暗中浮现的幽灵。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亭中对峙的两人身上。
而在另一个方向的树林阴影里,似乎还有一道微弱的光闪了一下——是张伟吗?他是否看到了这一切?
月华如水,笼罩着小小的望月亭。仪式尚未开始,但真正的风暴,已然降临。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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