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传递出裴昭野体内异常稳固的生命信号以及那股奇异的、冰冷坚固的能量链接信息时,面具人覆盖着玄铁面具的脸庞没有任何变化,那双幽蓝瞳孔深处的光芒,轻微地收缩。
他抬起手。
手上戴着同样哑光材质的黑色手套,指尖在石屏边缘几个特定的符文上轻轻拂过,动作迅捷无声。
石屏上的影像和符文流瞬间消失,光滑的表面重新变得漆黑一片,从未有过波澜。
溶洞重归死寂,只剩下幽潭深处偶尔传来微不可闻的、水滴落入深潭的“嘀嗒”回声。
面具人转身,身影融化在阴影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隐入溶洞深处曲折的甬道,再无踪迹可循。
唯有那点曾在他瞳孔深处闪烁的幽蓝寒芒,残留在冰冷的空气里,带着冰冷的探究与审视。
冰冷的山风,如裹着刀片,狠狠刮过刀仔裸露在外的脸颊和脖颈。
他佝偻着身子,拼命裹紧身上那件单薄破烂的皮袄,依旧抵挡不住那刺骨的寒意。
脚下的山路崎岖湿滑,布满了碎石和冻结的泥泞。下脚伴随着滑倒的危险,奔跑耗费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
腰间那块沉重的铜质腰牌随着跑动不断撞击着他冰凉的皮肉,每次撞击像是在催促他快些,再快些。
“鹞子涧…灰隼…”
刀仔呼出的热气瞬间在眼前凝成白雾,被寒风无情撕碎。
刀疤脸阴鸷的眼神和那句“兜不住的变故”,如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他背上。
他不敢去想裴昭野那诡异的状态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必须把这烫手的消息尽快送出去。
鹞子涧,是这片莽苍山脉中一处人迹罕至的隐秘隘口。
地势险要,两侧峭壁如同被巨斧劈开,涧底终年弥漫着散不尽的湿冷雾气,怪石嶙峋,藤蔓虬结,唯有熟悉路径之人才能找到那隐藏极深的小小据点。
刀仔曾跟着刀疤脸去过一次,对那地方印象深刻——阴森、潮湿,像巨兽喉咙深处。
他咬紧牙关,使劲甩动着被冻得麻木的双腿,凭着记忆中模糊的路线,在浓重的夜色和呼啸的山风中奋力跋涉。
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里衣,又被寒风冻成冰碴,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痒和麻木。
不知爬过了几道陡坡,钻过了几片挂满冰棱的低矮荆棘丛,当双腿沉重得灌满了铅,肺呼吸气发出撕裂的声响时,前方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终于隐隐传来了涧底特有的、低沉而连绵的水流轰鸣声。
鹞子涧到了!
刀仔精神一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涧边一处被巨大风化岩遮挡的天然石缝前。
石缝入口狭窄,仅容一人侧身挤入,入口处垂挂着厚厚的、带着冰碴的藤蔓,巧妙地遮蔽了视线。
他颤抖着手,扒开那些冰冷的藤蔓,阴冷潮湿、混杂着苔藓腐朽气息的风立刻迎面扑来。
“谁?”
一个沙哑警惕的声音从石缝深处传来,带着浓重的睡意被打断的不悦。
“是我!野狗坡的刀仔!”
刀仔急忙压低声音回应,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发抖,
“奉刀疤头儿的命,有急报给灰隼大人!”
石缝里沉默了几息,随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和脚步声。
一个裹着厚皮袄、脸色晦暗的汉子从阴影里探出头,手里提着一盏光线极其昏暗的气死风灯。
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他半张脸,布满疲惫和被打扰的不满。
他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刀仔,眼神里的警惕并未褪去。
“刀疤的人?这么晚?”
汉子狐疑地问,显然并不完全信任。
刀仔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块冰冷的铜制腰牌,双手递过去:
“腰牌为证!头儿说事关重大,耽搁不得!
裴家押送的‘重货’,在野狗坡出了异状!
气息有变,头儿拿不准,命我立刻报给灰隼大人知晓!”
“重货”二字,以及“裴家”这个姓氏,让守门汉子的脸色瞬间凝重了几分。
他接过腰牌,凑到灯下仔细辨认了片刻,又抬头盯着刀仔焦急惶恐的脸看了几眼,才侧身让开:
“进来等着!
我去禀报灰隼大人!”
刀仔如蒙大赦,急忙挤进石缝。
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石道,岩壁湿滑冰冷,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
空气更加阴冷污浊,弥漫着劣质烟草、汗酸和陈旧食物的混合怪味。
石道尽头隐约透出微弱的橘黄色火光,传来几声含混不清的嘟囔。
守门汉子提着灯快步消失在石道深处。
刀仔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试图平复快要炸开的心脏和冻僵的身体。
脱离了刺骨的寒风,石缝里狭窄空间的憋闷感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他竖起耳朵,隐约能听到石道深处传来几声模糊的交谈,语气似乎带着惊疑。
时间在等待中总是变得异常漫长。
滴答的水声,远处涧底沉闷的水流轰鸣,混杂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在狭窄的石道里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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