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宋连长他们回来了!”
“快看!车上堆得老高!”
“哎哟!这么多大车!这得拉了多少好东西回来啊!”
压抑的兴奋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男女老少从低矮的土坯房里涌出,裹着厚厚的棉袄,提着昏暗的马灯或灯笼,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但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们不顾清晨刺骨的寒风,呼啦啦地围了上去,踮着脚,伸着脖子,想看清卡车帆布下鼓鼓囊囊的轮廓。几个半大孩子尤其胆大灵活,像泥鳅一样挤到最前面,好奇地想去摸那冰冷的车身和捆扎货物的粗麻绳。
“宋连长!宋连长!”一个须发皆白、裹着破旧羊皮袄的老汉挤到宋兴华乘坐的头车旁,仰着脸,皱纹里都堆满了笑,“这大半夜的,又打胜仗啦?瞧瞧这车装的!是端了鬼子的老窝吧?”旁边的几个大娘也七嘴八舌地问:“打哪儿了?咱的队伍没伤着吧?”“这么多车,粮食肯定不少吧?这下开春的种子可有着落了!”
宋兴华推开车门跳下车,寒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热情的乡亲们一一点头回应:“乡亲们辛苦了,这么早都起来了。仗是打完了,小胜,小胜。同志们都很平安。”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具体战果和地点。在这敌我犬牙交错的边缘区,任何一点风声都可能引来疯狂的报复。
很快,嘹亮的起床号在小柳乡上空回荡起来。新兵营的战士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跑出营房,立刻被村口这喧闹的景象和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满载卡车惊呆了。
“我的老天爷……这……这是连长一晚上弄回来的?”一个新兵一连的战士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指着那堆得冒尖的卡车,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得多少枪炮粮食啊?”
“少见多怪!”旁边一连的老兵抱着胳膊,一脸“你小子还是太嫩”的表情,语气里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这才哪到哪?跟着咱宋连长打仗,哪次不是盆满钵满?鬼子伪军那就是咱的运输大队长!仓库保管员!懂不懂?你小子就偷着乐吧,能分到咱新一团,能跟着宋连长,那是祖坟冒了八辈子青烟了!”新兵看着老兵笃定又骄傲的脸,再看看那些卡车,眼中的惊奇慢慢化作了难以言喻的庆幸和火热。
宋兴华和那些鏖战了一夜的战士们,在乡亲们热切的目光和新兵们敬畏的注视下,拖着疲惫不堪却精神亢奋的身体,一头扎进了冰冷的营房土炕。身体的极度困倦瞬间压倒了精神的兴奋,几乎头一沾枕头,震天的鼾声就在各个营房里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当宋兴华被窗外透进来的、带着明显西斜味道的天光晃醒时,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又重新拼凑起来,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了铅块。他挣扎着坐起身,营房里鼾声依旧,战士们睡得正沉。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冬日下午的阳光苍白无力,带着寒意。司务长老王正指挥着几个战士在伙房门口劈柴,看见宋兴华出来,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连长,您醒啦?睡得可好?”老王搓着手,压低了声音,“伙房给您留着热饭热菜呢!对了,跟您汇报个好消息,您让起的那些安置新兵和装备的土坯房,进度快得邪乎!乡亲们热情高啊,帮工的人多,泥坯子干得也快,照这架势,顶多再有两三天,就能封顶上梁了!保管冻不着咱的新枪新炮!”
“好,辛苦了。”宋兴华点点头,这效率确实出乎意料。他简单吃了点东西,填饱了咕咕叫的肚子,立刻让人去叫县大队的队长赵勇。
很快,赵勇就匆匆赶来了,这位三十多岁的汉子脸上也带着明显的倦意,但眼神依旧锐利。
“宋连长!”赵勇敬了个礼。
宋兴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赵队长,有件要紧事。咱们昨晚端了南桥堡和西河村,动静不小。辽县是鬼子楔进咱们根据地的一颗硬钉子,位置太重要,连接着平辽、和辽、榆辽、黎辽几条公路。我判断,鬼子丢了两个外围据点,绝不会善罢甘休,援军很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或者正在集结。”
赵勇脸色一肃:“是!我马上安排!平辽、和辽、榆辽、黎辽这几个主要公路口,还有山间能走马的小道,我都派人去盯着!保证鬼子大队人马一动,咱们就能知道!”
“嗯。”宋兴华点点头,但眉头并未舒展,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还有,武寨村的教训……太惨痛了。”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自责,“是我们被连续的胜利冲昏了头,只顾着往前打,忽略了鬼子报复的凶残本性,没能及时提醒乡亲们做好防备……这次,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赵勇的眼神也黯淡了一下,用力点头,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是我县大队的工作没做到位!麻痹了!这次,我亲自去!每个村子,挨家挨户通知,必须在村子外头,特别是进山的口子、容易藏人的沟坎,设上咱们自己的暗哨!甭管是放羊的还是砍柴的,都给我把眼睛瞪大喽!发现生面孔,特别是成群结队的,立刻往山里报信!绝不能让鬼子再钻空子,祸害乡亲!”武寨村那上百条无辜性命,是压在他们心头的巨石。
两人又仔细商议了警戒哨的设置范围、信号传递方式等细节。直到夕阳的余晖将小柳乡低矮的土墙染上一层黯淡的金红,赵勇才匆匆离去,召集人手布置任务。
晚饭是热腾腾的杂粮窝头和熬得浓稠的菜粥。宋兴华囫囵吃完,看着天色将暗未暗,心中那份关于辽县县城的念头再也压不住。攻城,绝非拔除炮楼那么简单。那是要捅马蜂窝,是要啃硬骨头!一旦成功,其意义和震动,将远超拔除几个据点。
他跳上一辆吉普车,亲自发动引擎,车轮碾过冻硬的土路,朝着辽县县城的方向驶去。直到小柳乡的灯火在身后缩成几点微光,而前方,辽县县城那低矮、却透着森严轮廓的城墙,完整地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全景地图”上时,他才猛地踩下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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