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部的指挥所,仿佛一个刚刚遭受过风暴蹂躏的蜂巢。空气中还残留着上次规则扰动带来的、若有若无的臭氧焦糊味,混合着人体汗液和金属冷却后的生涩气息。光屏上,代表地下“寂静之心”的能量图谱依旧像个躁动不安的癫痫病人,不时抽搐般地跳动着刺目的红色峰值。而另一边,分部的防御工事布局图、资源库存清单、人员状态报表……所有数据都透着一股捉襟见肘的疲惫。
陈末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连续的高强度推演和决策,像锉刀一样磨损着他的精神。他刚想对王桐下达新一轮的资源调配指令,指挥所那扇厚重的、用废弃装甲板拼凑而成的门,被人有些仓促地推开了。
进来的是负责外围警戒的队长,代号“山猫”,一个平时以沉稳着称的老兵。但此刻,他脸上惯常的冷静被一种混合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取代,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陈队!外面……来了个‘大人物’!”山猫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波动,他侧身让开门口。
一个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来人身着一套笔挺的、材质特殊的深灰色制服,肩上没有常见的军衔标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简洁而冷峻的徽章——七把利剑呈扇形环绕着一个抽象的地球图案。这身装束与分部里普遍的战斗服或工装格格不入,干净得像是刚从另一个世界空降而来。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英俊得近乎刻板,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审视实验样本般的绝对冷静。
他甚至没有携带任何显眼的武器,只是单手随意地拎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手提箱。但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带着科技和秩序冰冷质感的气场,就瞬间压过了指挥所内原有的混乱和焦虑。
“陈末先生?”来人的声音平稳,音调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房间里的所有杂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是‘第七区’外勤特派员,代号‘仲裁者’。”
“第七区”。
这三个字如同三颗冰锥,瞬间刺入了在场所有知晓其含义的人的心脏。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桐,脸色都骤然变了,握着斧柄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苏晚晴刚刚端起的温水杯,僵在了半空。
那是旧时代国家机器崩塌后,由最顶尖的残余科技力量、军事精英和部分觉醒者组成的、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组织之一。传言中,他们掌握着旧世界遗留下来的禁忌科技,行事风格强硬且目的不明,是凌驾于“龙魂”、“学院”等组织之上,真正意义上的“巨无霸”。
陈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底深处那惯常的冰封之下,似乎有更加幽暗的东西在流动。他微微抬手,示意紧张得几乎要拔枪的王桐稍安勿躁。
“仲裁者先生。”陈末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仲裁者”没有寒暄,也没有对周遭简陋甚至破败的环境流露出任何评价。他直接将那个银白色的手提箱放在布满划痕的战术桌上,按下几个按钮。箱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复杂的接口和一块高分辨率的显示面板。
一道光束投射到空中,形成一份结构严谨、条款分明的电子文件。文件的抬头,是醒目的加粗字体——《关于G-73区域(原北区矿场及周边)管辖权及资源移交的最终通知》。
“根据《人类文明延续紧急状态法案》第七修正案,及‘第七区’最高理事会授权,”仲裁者的声音如同在宣读一份早已确定的判决书,“现正式通知你方:G-73区域,包括其地表及地下所有空间、资源、以及此前由你方发现的异常规则构造体(代号:‘寂静之心’),其管辖权、研究权及处置权,自本通知送达起七十二小时内,无条件移交给‘第七区’。”
他灰蓝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温度地扫过陈末,以及他身后的众人。
“你方人员,包括所有战斗及非战斗成员,需在指定时间内撤离该区域。允许携带个人基本生存物资。所有固定设施、重型装备、研究数据及已采集的规则相关样本,必须原地封存,等待我方接收。”
命令。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没有商讨,没有补偿,甚至没有一句虚伪的“为了人类大局”。这是一种基于绝对力量差距的、毫不掩饰的掠夺。
王桐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从喉咙里挤出低吼:“放他娘的屁!这是我们拿命打下来的地方!你们一句话就想拿走?!凭什么!”
“仲裁者”的目光甚至没有转向王桐,依旧定格在陈末脸上,仿佛王桐的愤怒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凭‘第七区’拥有维持人类文明火种不灭的责任,以及,”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履行这一责任所必需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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