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记麻辣烫”的店面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逼仄。五六张油腻腻的小方桌挤在一起,几乎每张都坐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而浓烈的香气——骨汤的醇厚、辣椒花椒的焦香、麻酱的浓郁,以及各种食材在滚烫汤锅里涮煮后混合出的,极具侵略性的味道。墙壁被经年累月的油烟熏得有些发黄,上面贴着几张褪色的菜品海报和一张巨大的、写满各种食材和价目的塑料牌。厨房是开放式的,一口巨大的、咕嘟咕嘟翻滚着红白两色汤底的双格汤锅占据C位,老板是个光着膀子、系着脏围裙的胖大叔,正汗流浃背地拿着长筷子涮菜,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对于林小凡和赵强他们来说,这里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食堂”。但对于星野雨而言,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冲击力。
她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喧闹的人群、氤氲的热气、以及那口翻滚着诱人红色汤底的大锅,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仿佛踏入了某个异世界的冒险者餐厅。那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暗黑系洛丽塔裙,让她像一颗被误扔进麻辣火锅里的精致和果子。
“すごい…人が多い…いい匂い…”(好厉害…人好多…好香…)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林小凡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一丝被震撼到的怯意,但更多的还是被勾起的好奇。
“凡哥,咱……真在这儿吃?”赵强凑过来,再次小声确认,眼神瞟向星野雨那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行头,总觉得这画面有点魔幻。他旁边的两个朋友也显得有些拘谨,大概也是觉得带这样的妹子来吃麻辣烫,有点太“接地气”了。
“不然呢?”林小凡倒是很镇定,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位大小姐的味蕾,可能异于常人。他拿起门边筐子里叠放的不锈钢盆和夹子,塞了一个给星野雨,“自己选,喜欢吃什么拿什么。”
星野雨茫然地接过那个冰冷的、边缘有些磕碰的盆,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装满各种食材的冷藏柜,再次陷入了呆滞。
琳琅满目的食材分门别类地码放着:碧绿的青菜、水灵的蘑菇、各种豆制品、泡在水里的粉丝宽粉、各式丸子、腌制好的肉片、还有她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内脏类……选择多到让她眼花缭乱。
“何を选べばいいの…?”(该选什么好呢…?)她求助般地看向林小凡,像个站在玩具柜台前选择困难的小孩。
林小凡叹了口气,认命地当起了导购。“这个,油麦菜,好吃。这个,金针菇。豆腐泡,吸汤,必点。午餐肉,不会出错。鱼丸、虾饺……”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往自己盆里夹菜,顺便也给星野雨的盆里夹了一些他认为“安全”的选项。
星野雨则完全变成了好奇宝宝,林小凡每拿一种,她都要凑近仔细看看,然后发出“へえ~”(嘿诶~)或者“ふむふむ”(嗯嗯)的感叹声,仿佛在参观什么生物标本展览。
当她看到冷藏柜里那一盘盘切好的、颜色深红的猪血鸭血,以及那些看起来形状奇怪的毛肚黄喉时,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和一点点退缩:“これは…何?”(这是…什么?)
“呃……这个你就别尝试了。”林小凡赶紧把她拉走,免得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赵强在一旁看着,憋笑憋得很辛苦,拿出手机假装自拍,实则偷偷录着小视频,嘴里还小声嘀咕:“素材啊!这都是珍贵的素材!”
终于选好菜,把沉甸甸的盆递给老板称重算钱。老板看到星野雨时也明显愣了一下,多看了两眼,才麻利地报出价格:“一共四十二块五,谁的?”
“我的我的!”赵强抢着要付钱,被林小凡拦住了。
“我来。”林小凡扫了码。带妹子吃饭(虽然是麻辣烫),哪有让旁人付钱的道理?这点大男子主义的包袱他还是有的。
老板把他们的菜分别倒进两个漏网里,熟练地浸入翻滚的汤锅中。等待的过程中,四个人挤在角落一张刚刚空出来的小桌子旁坐下。星野雨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了擦看起来油乎乎的塑料凳子,才略显拘谨地坐下,那双厚底马丁靴在桌下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周围食客的目光或多或少的都瞟向他们这一桌,主要是瞟向星野雨。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看那个妹儿,穿得好怪哦!”
“洋娃娃似的…”
“跟那几个小伙子一起的?哪个是他男朋友?”
“肯定是那个穿连帽衫的嘛,你看坐得多近。”
林小凡如坐针毡,只能低头假装玩手机。赵强则一脸得意,仿佛那些目光是在看他一样,还时不时地对看过来的人挤眉弄眼。
很快,麻辣烫好了。老板吆喝一声,两大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麻辣烫被端了上来。林小凡那碗飘着一层厚厚的红油,辣椒花椒铺了满满一层,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喉咙冒火。而星野雨那碗,则按照林小凡的嘱咐,做了“微辣”处理,但汤底依旧带着诱人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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