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林默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搬离了那间气味混杂、鼾声如雷的杂役通铺,被安排到漱墨斋后院一间狭小却独立的耳房中。房间仅能容纳一床一桌一凳,但窗明几净,推开窗便能看见一丛疏竹,对于经历了囚笼和杂役房的他而言,已不啻于仙境。
他的工作也不再是洒扫庭除,而是跟随赵掌阁学习整理编目。赵掌阁起初对他这个“一步登天”的杂役并不热络,态度甚至比之前更为严厉苛刻。但林默展现出了一种近乎可怕的耐心与细致。他不仅将赵掌阁吩咐的事情做得一丝不苟,更会在闲暇时,默默观察赵掌阁如何分类、如何登记、如何养护那些珍贵的典籍。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那双眼睛,却在看似恭顺的低垂下,贪婪地吸收着一切。他学习这个时代的文字,辨认那些陌生的篆刻,记忆书籍摆放的位置。他的记忆力本就不差,加上一种强烈的求生欲与求知欲驱动,进步速度让暗中观察的赵掌阁,那冷硬的脸上也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然而,府中的风波并未因他的境遇改变而平息。关于书阁夜探的流言,如同水底的暗涌,在仆役间悄悄流传。版本各异,有说是外贼,有说是内鬼,更有甚者,隐晦地将此事与几位公子之间的微妙关系联系起来。林默偶尔从其他仆役闪烁的言辞和回避的眼神中,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隔阂与猜忌。他这个新来的、得了公子青眼的“幸运儿”,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本身就带着疑点。
这日午后,林默正按照赵掌阁的要求,将一批新送来的地方志进行初步清理。他用软毛刷轻轻拂去书函上的灰尘,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手中是易碎的珍宝。
赵掌阁坐在不远处的案几后,看似在核对账目,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未曾离开林默。这几日的观察,让他对这个沉默的少年愈发感到惊异。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那种对书籍近乎本能的爱护,以及偶尔在他眼中闪过的、与其粗役身份绝不相符的灵光,都让赵掌阁心中疑窦丛生。
“你识得字?”赵掌阁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阁中显得格外突兀。
林默执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他放下毛刷,转过身,恭敬地回答:“回掌阁,小人不识。”这是实情,这具身体的原主,一个农家子,怎么可能识字。
“哦?”赵掌阁放下手中的笔,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林默,“既是不识,为何我见你整理时,对某些书函上的印记、版式,似乎格外留意?方才那本《河洛舆图纪》,你摩挲函套上‘兰台秘府’的印鉴,时间可比其他书长了些。”
林默心中凛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自认已经足够小心,却没想到赵掌阁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他确实对那些古老的印记、不同的纸张和装帧方式充满了好奇,那是源自另一个时空灵魂对“历史实物”的本能探究。
他垂下眼睑,脑中急转,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茫然:“掌阁明鉴,小人……小人只是觉得那些花纹和印记很好看,与寻常所见不同,故而多看了两眼。小人愚钝,并不知那是什么印鉴,更不知‘兰台秘府’为何物。”他将自己的行为,归结于一种底层人对精美事物的朴素好奇。
赵掌阁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丝毫破绽。林默维持着那副惶恐又带着点被戳穿心思的窘迫模样,手心却已微微出汗。
良久,赵掌阁才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笔,淡淡说道:“既是好奇,便是好事。用心学,公子既给了你机会,莫要辜负。”语气虽依旧平淡,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减轻了不少。
“是,小人谨记掌阁教诲。”林默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又过了一关。他越发清晰地认识到,在这深宅大院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任何一丝不合时宜的流露,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又过了两日,傍晚时分,林默刚将最后一批清理好的书册归位,一名小厮来到漱墨斋。
“林默,公子唤你过去。”
林默心中一紧,整理了一下身上干净的灰色布衣,跟着小厮穿过几重庭院,来到谢琰所居的“听竹轩”。
听竹轩比漱墨斋更为清幽雅致,院中遍植翠竹,晚风拂过,沙沙作响。书房内,谢琰正坐在窗下的棋枰前,自己与自己对弈。残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柔和了他平日略显清冷的气质。
“公子。”林默在门口躬身行礼。
谢琰并未抬头,指尖夹着一枚黑子,凝视着错综复杂的棋局,仿佛全神贯注。林默便安静地垂手立在门外,不敢打扰。
时间一点点流逝,棋盘上落子的声音清脆而规律。林默的心,也从最初的紧张,渐渐沉淀下来。他悄悄抬眼,观察着谢琰的侧影。这位年轻的士族公子,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上位者都不同。他身上有一种内敛的力量,一种沉浸在自身世界中的专注,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却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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