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盐铁两大难题，宣府的工业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轰鸣。王府的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盐包和粮食，让所有人都充满了安全感；而源源不断的精钢，则被铸造成各种工具和武器零件，让老铁头和他的工匠们笑得合不拢嘴。
神机铳的组装线已经正式运作起来，每天都有数十支崭新的火铳被制造出来，随即被送到铁卫营的靶场进行测试。
“砰！砰！砰！”
沉闷而有力的枪声在山谷间回荡。铁卫营的士兵们，正按照新的操典，进行着三段式射击的演练。硝烟弥漫中，远处的木靶被不断击穿，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弹孔。
然而，朱衡的眉头却微微皱着。
“王爷，可是有何不妥？”方应物站在他身边，有些不解。在他看来，这神机铳的威力，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你看那硝烟。”朱衡指了指前方，“颜色发黄，而且久久不散，说明我们的火药，杂质太多。”
方应物凑近闻了闻，确实有一股刺鼻的硫磺味，还夹杂着其他怪味。
“火药乃火铳之魂。枪再好，药不行，威力便要大打折扣。”朱衡沉声道，“我们的火药配方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原料上。硫磺和木炭都好说，关键是硝石。”
此时的硝石，主要靠“刮土熬硝”，也就是从老房子的墙角、厕所、马厩等阴暗潮湿处刮取硝土，再用水熬煮、结晶，工序繁琐，产量低下，且品质极不稳定。宣府工坊的产量，完全跟不上神机铳的制造速度。
“下官已经派人去收购了，但市面上的硝石，量少价高，而且质量参差不齐。我们自己的熬硝坊，产量也实在是……”方应物面露难色。这成了木桶上最短的那块板，死死地卡住了宣府军事力量的提升。
“靠买，靠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朱衡目光深远，“我们必须找到自己的，稳定可靠的硝石来源。”
当天晚上，朱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彻夜未眠。他面前摊开的，不是兵法谋略，而是一大堆来自各个矿场的勘探报告和生产日志。这些都是他要求下面管事必须呈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个矿洞的产出、地质特征以及遇到的各种“怪事”。
方应物等人只觉得王爷这是在瞎费工夫，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土块记录，能看出什么花来？
朱衡却看得极为仔细，他用后世的知识，试图从这些古朴的文字描述中，找到地质学的蛛丝马迹。
“……西山三号矿井，煤层渐薄，多生怪石，触之冰冷，偶有白霜附着，矿工言其地阴寒，多有咳嗽……”
看到这一行字，朱衡的瞳孔猛地一缩。
白霜！阴寒！咳嗽！
这几个关键词，瞬间在他脑海中引爆了一道闪电。在化学知识贫乏的古代，人们很难将这种现象和珍贵的硝石联系起来。但在朱衡眼里，这几乎就是天然硝石矿脉的典型特征！所谓“白霜”，很可能就是析出的硝酸钾晶体；而“阴寒”和“咳嗽”，则是硝石分解或粉尘刺激呼吸道的反应。
“备马！”朱衡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去西山三号矿井！”
方应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王爷，那矿井产煤量低，眼看就要废弃了，您去那儿做什么？”
“或许，那里藏着比煤炭珍贵一百倍的东西。”朱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即将揭开惊天宝藏前的激动。
西山三号矿井，位于一片荒凉的山坳里，因为产出效益差，大部分矿工都已经被调走，只剩下几个老矿工负责看守。见到王爷大驾光临，这几个老矿工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都起来。”朱衡翻身下马，根本没理会这些繁文缛节，径直问道，“日志里说的‘白霜怪石’，在什么地方？”
一个年长的老矿工战战兢兢地指了指黑漆漆的矿洞：“回……回王爷，就在矿洞最深处的那条废弃支道里。那地方邪性，大夏天的都冒凉气，我们都不敢进去。”
“头前带路！”朱衡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王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矿洞里危险……”方应物急忙劝阻。
“无妨。”朱衡摆了摆手，从亲卫手中接过一盏马灯，率先向洞口走去。
矿洞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和腐朽的味道。越往里走，温度越低，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让人忍不住打哆嗦。方应物提着灯笼，跟在朱衡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觉得这位王爷的胆子比天还大。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带路的老矿工停下了脚步，指着一条更加狭窄黑暗的岔路说：“王爷，就……就是这里面了。”
朱衡提着马灯，弯腰走了进去。光亮所及，只见巷道的石壁上，果然附着着一层白色的、毛茸茸的结晶体，像是下了一层薄霜。用手一摸，冰凉刺骨。
他用手指捻起一点“白霜”，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咸涩味。他又刮下一点石壁上的土，放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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